文／婉兮
1
那天是周六，忙了一周的燕子决定把落下好几天没看的《人民的名义》一次性补上。
电视剧播到扣人心弦处，燕子听出了小欢欢咳嗽里的杂音，她把正在爬行垫上玩耍的儿子抱起来仔细看，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小欢欢是前几天感冒的，每天出门上班前，她都嘱咐婆婆给他喂冲剂。可现在，孩子不住声咳着，小脸涨得通红，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眼下正值换季，流感病毒猖獗。当了妈的燕子敏感而忧心，和同样焦虑的婆婆一商量，当即决定马上去医院，把一切潜在的风险都掐死在摇篮里。
婆媳俩利落地收拾出一个包，装满小欢欢的奶瓶围嘴尿不湿。阿亮这才从剧情里慢悠悠回过神来。他揉着眼睛茫然四顾，经妻子提醒，才忙不迭下了楼发动车子。
到了医院，只见人山人海处处长龙，燕子忙前忙后，急着挂号缴费。婆婆则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孙子来回踱步，轻声细语抚慰着孩子的病痛委屈。阿亮呢？这位少爷躲到了走廊尽头抽烟，还忙里偷闲用手机斗地主，玩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办完手续挂上点滴，阿亮才在燕子的电话催促下姗姗而来，眼里闪现着意犹未尽的光。燕子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给我发来微信：“当妈了才知道自己那么能干，两代妈妈都是超人！你写一篇文章吧，就说妈妈不想当超人。”
不想当超人，应该是许多女性的心声，因为“甩手爸爸”普遍存在于广大的中国家庭。那些曾经期待被宠成公主的女孩，在生儿育女后不得不披上战袍，活成了无坚不摧的金刚狼。
超人妈妈，表面透着坚强向上的母性能量，背后却是满满的心酸无奈。
2
巧的是有两个挺火的亲子真人秀，与燕子的状况特别相似，一个叫《爸爸去哪儿》，一个叫《妈妈是超人》。
寥寥十字，却一针见血点出许多中国家庭的状态：缺位的父亲与劳碌的母亲。
我本以为，财富地位的加持会让明星妈妈们的育儿简单轻松许多，可几期节目看下来，却发现天下母亲都是相似的。无论贫穷富贵，她们都需要操持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在事业和家庭里寻找平衡点。那些寻常女人的疲倦与焦虑，照样出现在她们卸去浓妆的素脸上。
印象中的伊能静，一直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命途多舛而容颜娇媚的女人，总会自带些传奇色彩，绝缘于生活的柴米油盐。可《妈妈是超人》里的她，独自带着女儿从台北飞往上海、一大早便起床准备早餐、单手抱娃模拟空中飞行……活脱脱一个全能女超人，和公主扯不上一毛钱关系。
而镜头里的伊能静老公，经常玩着手机打着游戏，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妻子的喋喋不休。偶尔独自带娃，也是一脸懵懂茫然外加手足无措。伊能静一再为丈夫辩解，却掩盖不了自己那一脸的憔悴无光。这些，都在赤裸裸地说明，身而为超人的母亲，很累很疲惫。
其他几位妈妈，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镜头短暂地扫过她们独处时，我们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包文婧的无助、马雅舒的纠结、胡可的叹息。
这是许多家庭的真实写照，身兼数职的妈妈们，是厨师、司机、保姆、教师、调解员……24小时待命全年无休，这就是所谓的超人。
我看《爸爸去哪儿》时，总被爸爸们的手忙脚乱逗得捧腹大笑。看《妈妈去哪儿》时，却无比心疼妈妈们的手脚并用。因为前者是偶然的简单的，后者却是持续的复杂的。社会大众总有误解：妈妈辛苦带娃是理所应当，爸爸带娃就成了好男人的象征？
可当初温柔缱绻创造爱的结晶，是两个人的共同选择与决定。
3
现在有个热词，叫作丧偶式育儿，指的是父母都在身边，但缺少其中一方的情感交流。
这样的缺失，以父亲居多。因为他们总是早出晚归忙着挣钱，即便在家，和子女的沟通互动也寥寥可数。亲子关系里的陪伴和教育，大多由母亲来完成。
姐姐家的孩子，今年春天上了幼儿园。老师反映说，这个男孩胆小内向，遇到问题时，总哭喊着要妈妈要外婆，成长中显著缺乏阳刚的雄性力量。我也算看着小外甥长大，亲眼目睹姐姐学会十八般武艺，从一个不拧瓶盖的小公主，变身为一手抱孩子一手拎蔬菜水果的大力士。
爸爸去哪儿了呢？
姐夫是驾校教练，经常奔波在外，一进家门便陷进沙发呈现葛优瘫。他们都说，在外打拼辛苦，回到温暖港湾，只想休息娱乐，彻底放松。至于哭闹的孩子与繁琐的家务，似乎都只在妻子的责任范围内。
这个世界，对女人多少是有些残酷的。身体与大脑构造的不同，注定了女性的付出要成为世俗眼中的约定俗成。然而社会的进步又将女性推入职场，承受和辛劳便都加了倍。成为所谓的“超人”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把委屈无奈，都收纳进这个象征光荣梦想的词汇里。
因为根深蒂固的“男主外女主内”思想依旧在作祟，一种“巨婴症”病毒尚在男人们体内蠢蠢欲动。社会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这些过度的辛苦都赞颂为母爱的温柔与强大。
我们都知道超人妈妈很伟大，却很少去关心她是否轻松，是否快乐。
4
每个超人妈妈，都是从娇弱少女过来的。
在那些不太遥远的从前里，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儿啼声。鲜花似的绽放着，直到爱上一个人，才心甘情愿地谢了春红，奉上娇嫩身躯，结出爱情的果。
接下来的要面对的，就是好几年的兵荒马乱。可妈妈不是天生的超人，初为人母的她们，也手忙脚乱一团乱麻，会胡思乱想大声哭泣，但母亲的本能促使她去一点点攻破难题。母爱，足以激发出一个女人的所有潜能。一言以蔽之，不过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包文婧，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象未来的自己。要为一个孩子换尿布冲奶粉洗衣服，把一整天都消耗在繁琐家务里时，我肯定会因为睡眠不足而烦躁，为孩子的哭闹不休而焦虑难耐。
我不会是万能的，哪怕我是一个妈妈。我也不想万能，因为首先得做好我自己，才能成长为优秀的妈妈。
真正的好男人，不该也不会缺席儿女的成长，更不忍心将柔弱的女人独自放逐在生活汪洋里。因为爱的本质，是分享与分担，包括事业上的狂风暴雨，也包括换尿布带孩子的芝麻小事。
能量满满不知疲倦的超人毕竟是虚构出来的，肉体凡胎的女人们，不过是把有限精力投入到无限育儿中去。三头六臂和无所不能，有时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想象。
妈妈并不想当超人，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她能为爱去拼，也想有个肩膀来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