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生脱掉工作服，往地上一扔，转头走了。李领班在身后低声的咒骂，半眯着小眼睛，让站在边上的服务员把衣服捡起来。

    陈忆站在远处，把这个新领班的丑态尽收眼底。身旁的女友蔡钰钰拉了拉陈忆，躲进旁边的包厢里，躲开了李领班。

都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年轻气盛是必不可少的。以前从来不觉得年轻人能干出多少冲动的事情。在小社会里混一个月就有很多的感触。

一

   蔡钰钰一放假就来这个海鲜小酒店打假期工。和家里因为谈恋爱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就离家出走，住到了陈忆家。刚好都放假了，便和陈忆和他妹妹陈晓晓还有他妹妹的同学洪静一起来这家海鲜酒店打工。

   过完年，就二十岁了，已经不小了，在父母眼里却始终是个孩子。钰钰大二了，家里人依旧以学业为重，不允许谈恋爱，也不允许去外面当假期工。这次一闹，把所有的不允许都变成了年轻气盛冲动的理由。

   刚来那两天，蔡钰钰都不敢说话，胆子很小也不爱说话。整天粘着陈忆，除了上厕所，一刻不离。李领班总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两，总说:“小两口天天那么黏糊干啥，弄得我都想我媳妇了。”说完就躲进最边上，阳光最好的包厢里开始晒着太阳，叼着一根烟和媳妇开始说着甜言蜜语，感觉像是恩爱的小夫妻一样。

魏生第二天被店长兴哥叫了回来，同意他不当服务员，只做一个传菜生。蔡钰钰说魏生还是个有脾气的人，说只传菜就真的只传菜。李领班神气的从前面经过，眼神没有看任何人，指着前方的窗框上的福字，吼道:“人都去哪里了?给我把所有窗户上的福字都撕下来，换成小鸡。”

魏生和蔡钰钰在背后偷偷骂了一句，去吧台找兴哥拿来了刀片和双面胶还有新的小鸡的年画。去包厢里把偷懒睡觉的陈忆和石波叫了出来，又去旁边包厢把玩手机的陈晓晓和洪静喊了出来。传菜部的四个男生也都出来了，几个人聊着天去把每个包厢包括散台窗户上的福字撕下来，换成小鸡。

传菜部的老大许飞，早就看李领班不顺眼了，尤其是在规定了工作时间不能玩手机，即使没有活干的时候也不行，甚至拿手机看时间都不可以。于是在隐忍几天后，因为一点小事，李领班的找茬让大家很恼火，许飞偷偷把李领班工作时间打电话的照片发给了兴哥。兴哥愉快的拿出签单让李领班签字，罚了150。而这让李领班更是变本加厉。

二

从来这上班开始，李领班以陈忆，蔡钰钰，陈晓晓还有洪静四个大学生气质形象好为理由，天天中午和晚上都让去门口迎宾站岗。想着法的把四个人和店里的人区分开来，想用自己的方法收买几个人心，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其实店里几个传菜的和服务员大家年龄都差不多，但因为都很早就离开学校，身上多少带着些社会气息，但是并没有因为这些而让大家有所生分。也并没有因为李领班的挑拨让大家互生罅隙。

石波在店里时间挺长的了，懒散的性子没人能管。李领班非要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天天闲的时候就挨个包厢找人，让大家擦门框，擦窗框，擦墙角。四个大学生还是很听话的，因为是短期工也就不愿意和他起冲突，安静的按着吩咐去干活了。石波总是拦着他们:“你们听他一天瞎指挥干嘛，兴哥说了，随便我怎么折腾也不会开掉我，只会开掉他。”

四个人有时候也很生气，陈忆总是摆出一副正义的样子，却也在背后说要举报他，这个领班太过分，就会欺负几个大学生。蔡钰钰讨厌所有抽烟之后乱丢烟头的人，每次扫地都把这个领班骂一顿，太没素质。

石波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是干活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四个大学生在店里并没有什么能力，除了陈忆和陈晓晓经常兼职做这个到很容易上手，蔡钰钰和洪静就力不从心。石波帮了很多忙，把一半的活都揽过来，不管是洗餐具还是擦转桌，不说一句怨言。

晓晓还是挺喜欢石波的，只要没啥事就两人单独在一个包厢聊天，很开心的样子。石波是比较细心的男生，又会逗女孩子开心，脸皮还比较厚。刚开始蔡钰钰不敢进包厢上茶上菜，石波就戳着自己的脸皮说:“别害怕客人，脸皮要厚一点。”

三

过年的之前，蔡钰钰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想回家吃年夜饭，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妈妈只说想回家就回吧，爸爸妈妈都在家等她。蔡钰钰开心了一整天，连店里的所有人都觉得她今天格外的活泼。

陈忆拉着蔡钰钰问:“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也不和我说说。”然后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钰钰的刘海。“过年可以回家了，虽然和爸爸妈妈闹，但是还是很想他们的。”陈忆摸了摸蔡钰钰的脸颊，没有说话，毕竟他也有责任。有时候看着她无辜的小眼神，陈忆都挺内疚的，钰钰本来就是个乖孩子，和他在一起后就开始有些叛逆了。

陈晓晓跑进包厢，拽了拽陈忆的袖子，有点害羞的说:“哥哥，我想过年叫石波去家里吃饭，他一个人漂泊在外太孤单了，过年也回不成家。”陈忆皱了皱眉头，说要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晓晓失望的走出去。

钰钰问陈忆:“怎么啦，我也觉得石波一个人在外过年挺孤单的，叫你家去可以和你睡啊。”陈忆摇摇头:“我妹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还是再想想吧。”蔡钰钰没再说什么，她知道陈忆考虑事情都很周到。

要是早能预测事情的发展，所有的欠缺考虑都会变得谨慎。不管是陈忆还是陈晓晓。

四

许飞端着爆米花过来的时候，晓晓跑过去问他还有多余的爆米花没有，想吃点。许飞垫着脚顶了一下顶上悬挂的灯笼穗子，把手中的爆米花递给晓晓:“想吃就给我说啊，包你吃饱，拿去吃吧，我再去端。”

晓晓没事就拉着洪静跑到传菜部去吃爆米花，中传的四个男生总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个毫无形象吃爆米花的女孩。传菜的时候还会调侃的问蔡钰钰怎么不去和她两一块去吃爆米花，她们两在那边可happy了呢。蔡钰钰笑着从托盘上端下菜:“都去吃爆米花了，谁在这边看包厢吖。”

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总是被几个男孩各种议论。比如哪个女孩子最漂亮啊，哪个女孩子化妆了什么的。总是问陈忆:“你和你妹妹是亲生的么？你妹妹那么漂亮。”

每当这时，蔡钰钰就会故意嫌弃的摸摸陈忆的脸，说自己怎么会看上他。陈忆无语的拨开钰钰的手，说那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妹妹好不好。

男孩也愿意在女孩子面前多干些活，不那么计较，只要几个女孩子说需要帮忙，就会笑着去做事情。也都愿意为几个女孩子炸爆米花，反正举手之劳，还能卖个人情。

在这里上班，最开心的时间就是吃爆米花和中午午睡的时候。晓晓总是这样感慨一番，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李领班最烦看到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总是能把他明显的孤立在外。他很恼火，把四个大学生单独叫到一边，“你们四个分开了能不能工作?天天黏着干啥?以后不许在让我看到你们四个站到一起。”

于是把陈晓晓和蔡钰钰还有许飞分到同一天值班，说是不能让她们俩太依赖陈忆。蔡钰钰瘪了瘪嘴巴，心里不愿意也不能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安排。看着兴哥在李领班背后不明意味的笑了笑，蔡钰钰假装没看见。

五

陈忆拗不过晓晓的软磨硬泡，答应带石波回家过年。店里就放了大年初一一天假，也没什么事能干。但是大年三十，店里忙的不行，下班时间从原定的八点半到十点半，再到十一点半。

蔡钰钰拽着陈忆的衣角，一脸委屈:“不是说的八点半下班么，这都十一点半了，回家年夜饭都赶不上了。”陈忆摸了摸钰钰的头:“乖，想回家，咱就走，不用等下班了，不管他记旷工还是早退了，我送你回去。”

“兴哥，我们先走了，家里人都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陈忆拉着换好衣服的钰钰和两个女孩到吧台直接给兴哥说。兴哥抽着烟，吐出一口烟圈，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点。”

“哥，我去叫波波，你们去下面等我。”晓晓转身去了一个包厢。

陈忆摇了摇头，拉着钰钰下了楼。蔡钰钰拽了陈忆一下，问他怎么不开心，陈忆还是皱着眉头没说话。

“钰钰，我一会先送你和洪静回家，你东西都带好了吗？”陈忆拉了拉蔡钰钰脖子上的围巾，不让寒风钻进去。

蔡钰钰不好意思的把送给陈忆妈妈的青花瓷图案的披肩藏在背后，扯着陈忆让代为转交。陈忆把手背在背后拒绝了，说要她自己亲自去送。

陈妈妈总是叫不清楚钰钰的名字，即使在家住了一个月依旧喊不清。蔡钰钰在陈忆的房间纠结了很久被陈忆推到客厅，晓晓笑着拉过陈妈妈。

“阿姨，提前祝您新年快乐！”钰钰把礼物递过去就不好意思的冲出门了，再多说一句话都会不知所措，在门口喊着陈忆去送她。

“你别什么都不好意思啊，以后还会经常见的。”陈忆拉着蔡钰钰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因为中途的耽搁，回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谁也没赶上年夜饭。爸爸妈妈已经吃过饭了在沙发上看春晚，爸爸起身给蔡钰钰煮了几个饺子吃。第一个没在家吃的年夜饭，也是第一次在外面过的大年三十。

六

年后第一天上班，蔡钰钰就和陈忆闹脾气了。一上午气氛都怪怪的，谁都假装看不见对方，也不说话。

陈忆懒得在这边碍眼，就去传菜部玩去了，直到有包厢上菜的时候，陈忆假装中传的就端着菜过来了。冷冷的说了句上菜。

“我不去，你去上。”蔡钰钰嘟着嘴转过头。

“你看的包厢自己去上菜。”

“我不去，你去。”蔡钰钰突然就笑了。

陈忆也就笑了，把托盘给蔡钰钰，自己端上菜去上菜了。

“两天不见我，一来还和我生气，一点都不乖。”陈忆出来抱了一下钰钰，宠溺的说着。

“你还和我生气呢，还说我。”

“来和你说点事，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石波去我家很不妥，当时说不出来为什么，现在知道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蔡钰钰一脸担忧的望着陈忆。

陈忆把钰钰拉到旁边的包厢说起了带石波回家的事情。

石波在外面混的太久了，那种痞子的气息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依旧不会让他有所收敛。

在饭桌上，翘着二郎腿还叼着根烟，喝着酒，和陈爸爸说着我干了你随意。说话也口无遮拦，这已经让陈爸爸很不开心。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过分的是半夜三点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跑进陈晓晓的房间说是找晓晓聊天去了，晓晓还很开心，并未觉得不妥。

陈爸爸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指着陈忆问:“你都带回来的是什么人，要是不说清楚，我不管今天是不是大年三十，我都给他赶出去。”陈忆赶紧跑过去敲晓晓的门喊着石波说该睡觉了，却不想石波说还早，聊的挺开心的。晓晓也附和说太早了，不睡。陈忆在中间既为难又尴尬。

陈忆这才发现这次的决定太欠缺考虑，让自己的爸爸又把自己看低了。还不敢给爸爸说是妹妹带回来的人，也不敢给妹妹说爸爸为什么生气。

蔡钰钰摇了摇头，说只觉得以前看着是挺好的人，也没觉得痞里痞气的，看来还是相处的不熟，不了解。

七

李领班在新年后，心情似乎很糟糕，以至于随意的发着脾气。把自己的所有不如意都发泄到了工作中，对着每个人都是横竖不满意。第一个被开刀的便是四个大学生。

01包厢的地面，总是很脏乱，即使每天都在打扫。因为大家都愿意进去休息，抽烟的弹一地的烟灰，随处扔的烟头，还有一些细小的各种渣子。所以保持时间总是很短。

“你们今天谁打扫的这里，怎么打扫的，都看看。”李领班掀起桌布，把笔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发语音，似乎在和别人争执着什么。

蔡钰钰看了看门口，看了看玩手机的某人，转身出去拿扫把了。一点不愿意看他的嘴脸，把自己的心情也会搞坏。四个人把地上的烟灰和烟头扫完，就躲得远远的了。

“你爱和谁开房就和谁开房去，不用和我说。”身后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吼叫吓了我们一跳。现在用着最难听最肮脏的话骂着之前说甜言蜜语哄着的人，只能用一个人面兽心形容都在美化他。

“别怕，他为难我们，我们就不干了，他就是无理取闹。”陈忆悄悄的给三个女孩说着，给她们一个安定剂。

然而下午，蔡钰钰又被骂了。李领班头天晚上让大家把餐具都用84消毒液泡了一晚上，结果筷子被泡坏了，变得油腻腻的。

李领班看了看被选出来的一百多双筷子，让蔡钰钰去这个钢丝球用洗洁精水一根根刷一遍。说是平时洗筷子没洗干净，把油洗进去了，没办法蔡钰钰照办了。

洗完过了一会筷子还是很油，李领班冲进工作间。把泡在水里的钢丝球拎出来，扔在台子上。指着蔡钰钰说:“你把钢丝球泡里面，会脱色，把筷子染上色了，你看到没有?不知道钢丝球脱色吗？”

蔡钰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这样的生活常识确实没有听说过，还钢丝球脱色，可不可笑。蔡钰钰没回应他的刁难，李领班撂下一句重新洗，就出去了。

陈忆看着一脸委屈的钰钰，说着咱不敢了，干嘛受他的气。说了不把情绪带到工作中，为什么自己做不到。陈忆揉了揉钰钰的头，挽起袖子准备洗。蔡钰钰拒绝了，让他还是去干自己的事吧，不然又该被骂了。

本来生活就是波澜起伏的，不必因为这点不如意就扔下工装走人，蔡钰钰觉得自己还是看的挺开的，不就是一百多双筷子么，一根根一根根的洗么，有何难的？

所有人都看出了李领班的无理取闹，知道他又和那个不是媳妇的女朋友吵架了，闹分手了。

八

魏生，石波又和陈忆去楼上网吧打游戏了。前几天李领班总想找个高手来虐一虐自己，却又是输不起的人。后来大家也就放弃和玩不起的人一起打游戏了。

石波和魏生都被他坑过。魏生输给他二十罐红牛，当天要求魏生折算成钱给他，并且一分不能少。第二天和石波打游戏，输给石波三十八罐红牛，却不愿意给人家买。最后只答应给50块钱了事，其他人也不知道究竟给了没有。

石波身上是没有钱的，即使在这里干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还欠了别人很多钱。连去上网的钱都找陈忆掏，自己真的身无分文，但是很认真的对陈忆说这只是他借的钱，发工资会还的。几个学生或许从来没有体会过身无分文的窘境，也不理解为什么每天都在上班，却没有工资，还欠着外债。

大家都说他俩被坑了，石波也不介意，懒得和他计较。李领班又想找陈忆和他打，陈忆想替大家报报仇，专门练了两天，抱着只能赢，不能输的心。李领班却拒绝开战了，不愿意和陈忆打游戏，说是只想让陈忆带带他，并不想赌。

大家都知道他玩不起，只想着如何整整手下的各种人，知道大家都不服他，还非要装逼显自己牛逼。没事就爱和大家吹牛，什么一年开了三千多次房记录，七八千次网吧记录。真是绝了，当时大家尽听他瞎吹，后面因为这个梗笑了好久。

九

时间总是很快。一个月的时间一到，四个大学生就该离开了。最后一天是蔡钰钰和陈晓晓值班，许飞感慨的拿着扫把过来打扫卫生:“哎呦，大学生又该回学校了吖！”

其实还有点怀念在这里的一个月。蔡钰钰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也明白了这个社会终究不是单纯的，互相之间勾心斗角。有时候心挺累的，这些都是在学校所不会经历的，还是有些感慨，不知道以后工作了会不会也这样。

陈忆在店里很受赏识，不仅仅是人很勤快，干活也很有责任心。兴哥专门留了陈忆的电话，希望暑假继续过来上班。

石波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都要走了，以后也可能再也不会见了，他过段时间也就回老家了。专门把上次的网费还给陈忆，虽然钱不多，但是那是自己借的，就该有借有还。

陈忆和三个女孩商量，吃饭的事几个人掏钱吧，人家石波和魏生也不容易，本来身上就没多少钱，也不好意思让他们请客。三个姑娘也都很理解，点头同意了。

十

年轻气盛，也挺好。至少随着自己的心干着很多事情，荒唐与否，也只有最后的结果才知道。蔡钰钰一直以来都是乖宝宝，却也做出了叛逆的事，但是这并不荒唐，因为这些经历还是很重要的。

魏生年纪最小，冲动起来的狠劲，却不能小瞧。工作的不如意，说脱下工装，就能扔到地下，还是有脾气的人。

晓晓说每个人都是有脾气的，魏生是，石波也是，包括自家的哥哥也会偶尔训斥三个女孩子。只有三个女孩子是不敢有脾气的。

每个人都会在青春年少的时候，以不懂事为借口，做着那些想做却迟迟不敢做的事。有些事，不趁着年少的冲动，这辈子都会成为遗憾。但是这并不包括那些不辨是非的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