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小鬼头跟我微信时说:妈妈,家里的辣椒树扯了。她说的家是我妈家,她的外婆家。一句话,让我想念起扯树辣椒,更想念卜辣椒,也叫白辣椒。
每年3、4月份间,妈妈就会开始挖土整垅,准备下辣椒种,通常家里都会种几种辣椒:大辣椒,少辣微甜;尖辣椒,细长辛辣;朝天椒,个小却极辣。大辣椒,适合搭配各种炒菜和蒸熟蘸酱吃,属老少咸宜型;尖椒呢,乡村里最喜就是做剁椒和卜辣椒,或是晒成辣椒干做调料;朝天椒有红色和黄色两种,可以做成喜欢的泡椒,也可晒干做成辣椒面。如何吃法,大体还是看各人口味,没有太多规则。
卜辣椒最好的原料其实是扯树辣椒。一般在秋季霜降之前,辣椒不再开花了,天气渐渐凉了,辣椒树也就要走完它短短的一生了。这时的辣椒皮薄肉厚且鲜嫩,也不如夏天时水份多,而辣味也不如夏天时猛烈。在秋高气爽,阳光充足的一天,早起将辣椒树扯了,一家大小忙着把大大小小的辣椒从树上揪下来,有虫眼的、破损的择出不用,辣椒把是先不要去掉的,用大撮箕装着,抬到河边清洗下,去掉杂物和泥沙,原料就备好了。
妈妈早就在灶间忙开了。要烫辣椒罗。先在土灶里燃起了柴火,把大锅涮干净,装上大半锅水,大火猛烧,不一会儿水在锅盖底下就咕噜噜唱了起来。在水雾缭绕中把满撮箕的辣椒倒下去,用筷子快速的翻动,直到辣椒全都浸在开水中并失了光泽,赶紧捞出放在事先备好的冷水里过过凉,放入长篮子里沥干水,就要去接受阳光的洗礼了。
晒,是最关键的。妈妈搬出两个大簸箕,把辣椒均匀的撒在上面,放到大太阳底下晒起来。一定得大太阳,阴天不仅水份不干,颜色也黑不溜瞅,口感也绵软,要是遇上雨天,那这辣椒就发霉糟蹋了。晒到一面微微发白就得翻面,翻面可不能偷懒,得不时的去看看翻翻,辣椒的四面都得晒出白色才均匀好看。一整个大太阳下来,青青绿绿的辣椒全都披上了白袍似的,煞是好看。
天渐渐黑了,雾汽也上来了。突然想起似的:妈,辣椒还没收回来呢。不用收,得用今晚的大露水露一晚,明天就更好看了。果真,第二天一早,满簸箕的辣椒沾着星星点点的露珠儿,更白了,肥肥厚厚的,谗死个人。等露水儿干了,妈妈便搬出个菜墩子,我们帮着去掉辣椒把儿,把辣椒切成小段儿,筛去辣椒籽儿,洒上特备的粗盐揉搓,直到辣椒全部沾上了盐粒儿,再摊在簸箕上继续翻晒,晒到七八分干,太阳的热气退去后放入坛子压紧身封实,过个三五天就可以吃了,这样的卜辣椒鲜香爽脆,但不宜久藏,久会发酵变酸。不想吃酸口也有办法,揉了盐粒的卜辣椒继续晒干,可以放好久也不变味,颜色会晦暗些。每年我们都会做两种,一种七八分干的,一种全干的。带水份的吃完后才吃全干的,可以吃好久,总也吃不厌。
跟卜辣椒最配的是腊肉,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腊肉,切成适宜的小块,放浓香的菜籽油下锅煸炒,五花腊肉炒得微微出油,加入卜辣椒,多少随意,继续煸炒直到卜辣椒吸足了菜油和肉油,喷少少水,放入一大把青蒜叶,放些许酱油生抽增色调味,稍稍翻炒便可出锅。刹时,肉味,辣味,青蒜的香味扑鼻而来,闻一下已是万分的满足。
卜辣椒可做的菜式很多,可炒可煮可蒸。卜辣椒炒肉,卜辣椒炒牛肉,卜辣椒炒鸡杂,卜辣椒煮鱼杂,卜辣椒蒸香干,卜辣椒蒸扣肉......可以说是百搭型,卜辣椒从不挑剔搭档。
我与卜辣椒还发生过一桩窘事呢。高中吧,应该是高一刚入校不久,好朋友马姑娘的妈妈送来一罐猪油炒卜辣椒,那卜辣椒呀,雪白雪白的,混合着猪油香,直勾得我口水直流啊!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人要来吃,怎么办呢?中午吃饭时,第一个就冲出教室,打了满满一盒白米饭,又飞一般跑回宿舍,插上门,趁室友们还没回来,赶紧搜出那一罐卜辣椒,飞快的在罐子里刮起一层来,埋入白米饭,可不敢多了,多了就被发现了。然后走出门去,假装是刚从食堂回来的(让我捂嘴笑一会儿)!等室友们全回来了,马姑娘搬出罐子:来来来,大家一起吃。窘得我满脸通红,早知道这样,我何苦要当一回小偷,坏了自己名声。后来跟马姑娘说起,她倒笑得前仆后仰的:哈哈哈...窃卜辣椒不能算偷......窃卜辣椒!......吃货的事,能算偷么!
离开家乡多年,每到秋天,妈妈依然会晒上一大包卜辣椒,遥遥的捎来,只因女儿爱吃。伴着记忆,伴着爱,炒上一盘卜辣椒炒腊肉,一辈子都忘不了。
卜辣椒虽然只是寻常食物,却令我时时想念,只因它是家乡的味道,更是妈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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