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多福摔门而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双手掩了一下宽大的棉衣,两手揣进袖筒,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这样寒冷的夜晚,人们大都猫在家里看电视,除了偶尔有一两对情侣相拥着窃窃私语,几乎很难见到行人。如果不是从歌舞厅传出狂劲的音乐声,这座小城的清静可以用“死寂”二字来形容了。
此时他想立刻赶回家,去找二弟弄清真相,看看吴琴说的是否属实。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龌龊事,竟然逼得自己嫂子抛下幼小的孩子远走他乡。,说实话,从心底里韩多福不相信兄弟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多年来他虽然做过很多不靠谱的事儿,在自己嫂子身上打主意的事不一定做得出来。“唉!世上哪有绝对的事呢?有句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老二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也许……”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回家显然是不可能了,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倒不算啥事儿,以前也经常这样做。但是那条路修了半拉子就没了动静,石头坷垃的路面班车走在上面都颠簸得人胃里翻江倒海,黑灯瞎火的自行车更不好走。尤其是这零下二十多度的夜晚,骑车回去非冻成肉干不可。在空旷的街上孑然而行,韩多福内心极度痛苦,却又茫然无措。
既然回不了家,那就只有回砖瓦场,但是又烦老崔絮絮叨叨的说教。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沿着县城的主干道走了四个来回。歌舞厅也到了散场的时候,潇洒够了的男女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大街小巷的深处。没有了舞曲的喧嚣声,城市就陷入了静默。
此刻的韩多福真有点怀念过去的时光,那时候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是人活得无忧无虑。随着不断长大,烦恼越来越多,倒霉事儿总是接踵而来,真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居民楼上亮灯的人家越来越少了,一个个“鸽笼子”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一家不知一家的事罢了。韩多福望着那些透出亮光的窗户,内心极度渴望能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去处,让自己疲惫的心得以片刻的休憩。
不经意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小巷道里有几个门店还有亮光,玻璃门上映着淡红或玫瑰色的灯光,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走了过去,想看看那是做什么生意的。小县城虽然不大,但是绝大多数地方他都没去过,特别是这种小巷道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溜并排着的五间门店,门头上分别挂着“俏颜波”、“水云间”、“铜锣湾”字样的招牌,玻璃门上贴着“足浴”、“干洗”、“按摩”几个字。“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洗头房吧。”他想。他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还在劳改农场的时候就听说过,平时大家开玩笑也老是提起这个地方。据说足浴按摩和干洗只是明面上的事,在这些名目的掩盖之下,做着不可描述之事。想到这些,他的心跳在急剧加快,这样寒冷的夜里脸上居然发起了烧。
“一个人如果深更半夜地在这种地方徘徊,其目的性就非常明确了。也就是这大晚上的,白天说啥也不好意思来这里,要是碰到熟人可就解释不清楚了。”这样想着,他感觉到黑暗处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浑身的不自在。于是,赶紧转身想尽快离开。
“嗨,别走呀!”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说话了。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间店的门缝里伸出了一个脑袋,一个外地口音的女人嗲声嗲气地说道,“大哥来嘛,既然都到门口了,还有啥犹豫的。”
那声音软绵绵的,诱惑力十足,刺激着人的敏感神经。韩多福的骨头都酥麻了,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有一种“进去看看”的强烈冲动。听别人描述的时候,他就暗自思量着啥时候能亲身体验一番,找找刺激的感觉。现在机会就在面前,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争论不休,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来嘛,大晚上的,到店里暖和暖和也行啊。”女人看到韩多福放慢了脚步,又细声细语地说道。
女人的声音虽然又细又软,但是杀伤力却极其强大,即使是钢铁也会瞬间熔化。韩多福已经有六七年时间不曾有过那种体验了,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虽然时有冲动的感觉,是否还具有实战的能力他没有那个自信。他的热血冲上了脑门,理智的堤坝正在慢慢地崩溃。
“大哥,看你扭扭捏捏的,有啥不好意思呢?”女人说着话,迅速从门缝里挤出来,朝着韩多福跑来,一下子挽住了他的胳膊。衣着单薄的女人冻得嘴唇发抖,体贴地说道:“赶紧去到屋里暖和暖和吧,看把哥给冻成啥样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韩多福依然能感觉到女人的柔软。他的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眩晕的感觉让他有些站立不稳。本来被冻得直打哆嗦,这会儿却浑身燥热,身体的某个器官也不安分了起来。
“别、别这样……”他抽了一下被女人紧紧搂着的胳膊,站住脚做出一副拒绝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哥别装了,这么晚了一个人在我店门口转悠,要是没点想法谁相信呢?”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在韩多福的手心摩挲着,意味深长地说道,“进去吧,给你来个全身按摩,好好放松一下,我们有很多服务项目,保证你来了一次下次还想来。”
韩多福彻底沦陷了,他很享受那种触电一样麻酥酥的感觉,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管他呢,这能怨得了我吗?老子不明不白地坐了四年半牢,这冤枉向谁说呢?吴琴消失的这几年究竟做了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谁敢保证她没有与别人做露水夫妻。既然回来了,我也不计较那么多,好好过日子,想着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今天居然又说是老二把她逼得离家出走。命运为啥总是喜欢捉弄我?去他妈的,反正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