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的春节,是在我度过的每一个春节里“年味儿”最淡的一个春节。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怀念小时候充满浓浓的“年味儿”的春节。
“年味儿”是从过春节前一两个月就慢慢开始弥漫的。川、渝地区一直都有做香肠、腊肉的习惯。香肠腊肉是指四川、重庆等西南地区在过年前制作的食品。在过年吃自制的香肠腊肉已经成为了南方很多地区的习俗,一直保留到了今天。现在虽然市场上已经量产各种品牌的香肠,但是还是没有自制的有味道。
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妈妈做香肠的时候。那时候,肠衣是要自己清洗干净的,薄薄的肠衣清洗后要吹上气晾晒。一是看有无漏气的地方,二来是要让它干透。要把长长的肠衣吹得鼓鼓的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至少身体要结实,中气十足嘛。呵呵,这样的事一般是大哥来完成,我可以在边上捣乱。要嘛在他吹气的时候逗他笑,要嘛就挠他痒痒。让他好不容易吹起来的一段肠衣飞快地又瘪了下去。反正这时候妈妈是又好气又好笑,拿我也没有办法。肉也是买回来后自己切,然后依次放入所需的调味料:味精、花椒、盐、白糖、辣椒……这些工作由妈妈来完成,妈妈调制出来的香肠味道是最好吃的了。我因为年龄小力气不够,只能在边上看着妈妈和哥哥们一起劳作着。新鲜的肉拌上各种调料后颜色非常好看,让人看着就垂涎三尺。
肉调好之后,就开始准备装肠了。这时候,要把肠衣的气放空,把肠衣的一端用白色的针织线绑紧,从另一端开始从里装肉。肠衣软软的,不好拿捏。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办法,用硬硬的东西(铁啊铝啊等等什么的)做一个半尺左右长短的管子,刚好可以套在肠衣的开口里,然后把肠衣的开口处多翻一些出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管道口,可以往里装肠了。
装肠的时候也是有分工的,一人负责拿住“管道口”(我暂且这样称呼这个东西),一人负责把肉由“管道口”往肠衣里放,另一人负责一点一点小心谨慎的把肉往扎好的那一端挤压。然后再指定一人负责在差不多长度的时候绑线,最后再拿根缝衣针在空气堆积的地方扎一下,释放出排解不开的空气,有利于香肠快速的干燥。呵呵,这时候,我当仁不让的担当起绑线和扎针的任务。而妈妈也乐于把这个工作交由我来负责。
装肠的时候会笑料百出,也给这单调乏味的事情平添了许多乐趣。肠衣薄软,肉不能多也不能少,要装得刚好看着才饱满。添肉的人动作稍微快一些,挤压的人就手忙脚乱来不及。一不小心就从肠衣里爆出一块来,大家一阵哄笑。然后把爆了的那段肠衣用线绑起来,接着再装。一般在六七寸左右的长度就要用线绑一个结(长度视个人的习惯决定),这样就把装好的肉分成了一节一节的,煞是好看。一根肠衣有时候要绑十几二十多节,中间还不能有爆出来的地方,这就全靠装肠的手艺了。
我最喜欢的是在绑好的香肠处用针扎气泡。听着“哧”的一声轻响,空气从小小的针眼里泄漏出来,原本鼓胀的地方一下子就扁了下去,感觉特别好玩。也有扎失败的时候,快速的扎几下却没注意到是已经扎过了的地方又在重复,这时候很容易把肠衣扎出一个洞,小小的洞经不起肉的挤压,迅速爆裂成一个大洞,原本装好的肉又溃散在外,让装肠的人前功尽弃,好不气馁。而罪魁祸首的我却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妈妈一看我拿起针就千叮咛万嘱咐“别扎破了!别扎破了!”。我自是答应个不停,手也不停, 洞也时时不停地冒出来。
冷冰冰的肉,冷冷的空气,我的手常常做不了多久就僵得没法了。拿起线绑不住,要嘛就是用不了劲绑不紧,要嘛就是绑半天绑不好一个结。负责挤压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折腾。我绑不好节,他就没法继续挤压。妈妈就会来帮我,妈妈的手总是那么地温暖。我就只有退居二线,给妈妈递线,看着妈妈娴熟地绑结。当然,扎空气的这个重要任务我是不会交出来的。妈妈虽然知道我是以玩为主,但也任由我去。这也成了每年妈妈取笑我的一个乐事。
装好的香肠还要最后清洗一次,用温热的水把肠衣表面的盐分洗掉,然后在绑好的节处用编织绳挂上一个个做好的小铁钩,或悬挂于屋檐下,或悬挂于空气通透的地方。每天大家都会抬头看看香肠干了没有,嘿嘿,其实是很想吃一口哈。因为有期盼所以更渴望,在还不到春节的时候就会找很多的理由和借口让妈妈煮点香肠来吃。
“妈妈,可能已经干了,煮一点来尝一下呢?”
“妈妈,今天我病了,没胃口。嗯~,想吃点咸的,比如香肠类的,也许会有些胃口。”
“妈妈,爸爸回来了,不煮香肠啊?”
……
妈妈总会被我们五花八门的理由和借口弄得啼笑皆非。但还是会满足我们小小的愿望。
现在的香肠已经不用自己这样来装了,现成的机器已经代替了人工。而且也不是只在冬天才吃得到了,随时随处都可以享用。我还是很怀念小时候装香肠的那份乐趣,怀念妈妈做的香肠的味道。
小时候平常时节很难得吃到肉。年前制作腊肉也是重头戏。
腊肉之所以称之为“腊肉”,是由于通常是在农历的腊月进行腌制,以待年夜饭之用有关。
妈妈会选用上好的带皮五花猪肉,切成条状,配上她多年腌制腊肉的秘密武器——各种调料。放在大大的容器里,静置三、五天,每天要给腊肉“翻身”,让每一块肉的调料更均匀,更入味。
那个时候,爸爸和哥哥们就会动手,用家里的木材搭建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架子,妈妈就把一块块腊肉扎一个洞,用编织绳穿起来,拿爸爸做的小铁钩挂着,悬于小房子的架子上,然后用蓬布把小房子整个罩住,腊肉下方用柏树枝丫点起烟雾,足足熏制好些天。这样做可长期保持肉的香味,久放不坏。
经过熏制的腊肉光闻着就已香气浓郁,看着色红似火。再经妈妈煮熟切成片,每一片腊肉都透明发亮,色泽鲜艳,黄里透着红,吃起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常常会有“一家煮肉百家香”的感觉。
小时候,准备年货都得自己动手,提前制作。南方有大年初一吃汤圆的习俗。据说汤圆象征合家团圆更美好。吃汤圆意味着新的一年合家幸福、团团圆圆。所以南方地区初一 、十五都不吃饺子而吃汤圆。
汤圆粉也称元宵粉,一般是用糯米加少量大米用水泡起发胀,然后用石头做的磨盘细细研磨成粉。磨盘为圆形,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的石磨外沿有一木制的把手,用于推动磨盘的转动。在靠近边缘或者是靠近中心附近有一个圆形的食物添加洞口——磨眼,通过这个磨眼把要研磨的发胀的糯米混和着水放入,糯米流入磨盘,在上下磨盘贴合面碾压、研磨。磨盘贴合处都雕刻着方向不同的凹凸条——石槽。研磨后的粉浆顺着下部分的磨盘四面涌出,乳白色的粉浆随着大家的欢声笑语汩汩地流出,顺着下磨盘底座的磨沟汇聚到一起欢快地流入桶里。
操作磨盘还是有诀窍的。握着木制把手推动磨盘旋转的人要控制好节奏和力度,用勺子盛着糯米添加的人也要把握好时间和食材的量。在一圈圈不停地旋转中快速而准确的将糯米倒入磨眼,水和糯米还要控制好量,不能多也不能少。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刚好碰上旋转的手,一时间,米和水洒的到处都是,旋转把手的人也因被碰撞而乱了节奏。对于那个粒粒粮食皆辛苦的贫困的年代,这样的举动少不了被妈妈责骂一通。但碰上这样的情况大家更多的是一阵子的哄笑与开怀,嬉笑与玩闹。
研磨好的粉浆要用布袋装起来,扎紧口,悬挂起来让水滴干,使糯米粉干透。然后再把滴干水的糯米粉摊在簸箕(用藤条或去皮的柳条、竹篾编成的大撮子)中晾晒。吃时再把晾晒过的粉用适量的水混合搅拌,和成软硬适中的粉团。接着再将粉团搓成长条状,再随手揪成大小均匀的小团。再把小团揉搓成迷你小碗状,中间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汤圆心子,再把粉团边缘向上端收起,直至把馅料完全包裹住。再将粉团搓和成圆球形状,就制成了汤圆生坯。
汤圆好吃最主要的还是取决于汤圆馅料。妈妈制作的汤圆馅料是最好吃的食物之一。原材料有花生、红糖、核桃、黄豆粉、芝麻、猪油。芝麻事先炒香,花生要制酥,黄豆炒香研磨成粉,核桃一个个剥净待用。全部材料用石臼砸、捣、研磨。那个时候用猪油是因为平时很少吃肉,肚子里没有太多油水,在汤圆馅中加入猪油吃时会更香。妈妈做汤圆馅料时家里的空气中就会弥漫着浓浓的香气,让人馋得无法自抑。常常打着帮忙的幌子在忙碌的妈妈身边转悠,问妈妈需不需要帮手。而妈妈二话不说笑着直接拿起一小团馅料放入我的口中,把我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直接给噎了回去,只顾着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妈妈做的馅料味道而不顾其他了。
每一年准备年货最忙碌辛苦的是妈妈。
每一年最开心期盼过年的是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