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家有一口土灶,每次去婆婆家我总是问婆婆:妈,要烧水吗?通常不管婆婆是否有回应我总会放上一大锅水点燃炉灶烧起来,还总想着在灶火中煨一条年糕。婆婆不解,你以前没烧过土灶吗?我笑而不答,其实每次烧火煨年糕时,我会情不自禁想起天堂的父亲。
爸爸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五年了,十五年前正月十五晚上爸爸永远闭上眼睛,从此再也不会在回家时烧一碗糖醋排骨给我吃,我也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小时候家里很穷,几乎没有零食,每年最开心的事就是新年前一个月做年糕,家家户户都会把洗好的新米放到年糕厂排队,那几日整个村庄连空气中都飘着米香味。一般家里有爷爷奶奶的都会在白天做年糕,而我跟妹妹从没见过爷爷奶奶,爷爷在爸爸九岁时就过世了,奶奶在我妈刚进门没几个月也过世了,可想爸爸以前过的是多么的辛苦……因为父母白天要工作,于是我们家做年糕都会排在晚上。做年糕那个晚上我和妹妹都会很兴奋的等爸妈带回年糕团,那白白,粉粉,糯糯的年糕团简直就是儿时最好吃的点心,妹妹年幼我两岁,一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因为跟妈妈说好,如果睡着了也叫醒我。但当被妈妈叫醒时对年糕团的兴奋已荡然无存。
年糕一般会在放置一个星期后装入水缸,然后放上清水,这样等想吃时随时取,一般要从年前吃到来年的清明时节,等天气热泡年糕的水会发酸,年糕会糊,就不能吃了。那时无论家中来客,或家中无菜,年糕都是最好的辅食,点心,无论炒,汤,煨都非常好吃,但我记忆最深的是煨着吃。
从我有记忆时爸爸已经在山林队工作了,其实听妈妈说爸爸是我们村第一个从宁波教师进修学校毕业的,一直做教师,但因为那场大革命,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反正我有记忆爸爸是在山林队,那时我应该只有五六岁,也不用去幼儿园,我就带着妹妹在村里四处游荡。山林队是种果树的,每年冬天其实山林队应该不是很忙,而且会烧塘泥做果树的肥料,塘泥通常会烧好几天,至于究竟多少天我也忘了。在烧泥那些天的下午,我会在怀里撺上两条年糕,带着妹妹去山林队找爸爸。找到爸爸就把年糕递给他,爸爸看我的眼神满是宠爱,那时的爸爸很温柔,他会把年糕放在火热的塘泥中,然后上面再覆一层泥。我会像灵敏的小狗,时不时闻闻,有香味出来了就找根树枝,迫不及待的拔开泥,找出那两条年糕,在地上摔去泥巴,剥去年糕黑色的表皮,一口咬下去,满嘴飘香 ,我会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妹妹会大口吃,吃完伸手向我要,为什么会小口吃呢,因为吃完爸爸会让我带妹妹回家,而我又是那么享受这样的美好,这是一年最幸福的时刻……现在每每想起,年糕的香味还在,可爸爸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