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忆潇阳
这个假期有些懒散,看的书不多,仅此一本《牡丹亭》。作为“临川四梦”之首,这部剧浸透了汤显祖的心血,也是他一生理想的写照。但梦依旧是梦,它可以活在浪漫的戏文里,它无法活在现实的人生中。
初读《牡丹亭》,觉得仿佛处处都是封建时代男人对女人的戏谑。女主杜丽娘因一首《关雎》思春,自游幽园,于牡丹亭下春睡一梦,自此情不能已,思君而终。读至此处,我就想,封建时代的大家闺秀整天想的是什么?一首诗就能引动情思吗?究竟是女子果真如此,还是当时男子的yy?我觉得,这八层是男人的杜撰,往自己脸上贴金,满足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早已扭曲的自尊心。
再有,就是“大姑姑”,也就是年长一些的那个道姑,竟然是个“石人”!我真不知道着墨至此用心何在。这些点,对那个时代的男人而言有一种不知所谓的“幽默”。在那个男权时代,这一切都是如此地迷人,让所有男人心驰神往,乐此不疲。
当然,这部作品若是停留此处那就真没什么价值了。它的伟大,就在于它敢超越时代。
杜丽娘不喜父亲所谓的“门当户对”,她口顺心违,追求自由的爱情,无论是在地府还是在人间,她皆坚持梦中的丈夫,为之生,为之死又为之还阳。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
面对秩序森严的封建礼教,她做不到玉石俱焚地拼死抗争,而是默默地予以对抗。也许,这正写出了当时多少痴男怨女的心声。但礼教的山太高大了,个人如同蝼蚁,蝼蚁尚怜惜性命,一个人在它面前太过渺小无力。
也许是汤显祖知道她的怯懦,就为她安排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婢女——春香,用她的口言丽娘所不能言,用她的行动做丽娘所不能做。毕竟“离经叛道”这样的行径,完全让一个大家闺秀去承担,于当时而言,是残忍的。
当然,残忍的不是安置这样一个角色去抵御浩大洪流的口诛笔伐。残忍的是这就是现实中汤显祖所面对的人生。“离经叛道”对丽娘而言已是残忍,对他汤显祖而言岂不亦是残忍?他无法对那个时代吼叫审判,他只能借一部作品讽刺辛酸。这其中辛苦,又能对谁言?
不可否认“离经叛道”是一种反抗,这精神难能可贵。但可惜的是,反抗者并不准备一直反抗下去,他们为了认可而渐渐归回到封建礼教之下。
杜丽娘不喜欢“门当户对”,但柳梦梅却喜中状元;杜丽娘明明私定了终身,在回阳后却又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丽娘知父亲淮安被围,令柳梦梅前去探望,其中不也含着盼父亲同意之意?
相似的也有很多。都说《红楼梦》极具讽刺与揭露,却被高鹗续了个“贾府中兴”的好结局。射雕里郭靖黄蓉为了爱情也是违背父命、君命,也是封建礼教的挑战者,但到了神雕里,为了维护礼教,他们却极力反对杨过与小龙女。
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你尽可能去抨击控诉现实的不公,然后描绘一下如意的美好生活。什么是现实?现实就是你清楚理想并无甚用处,依旧解答不了你现在的困惑与痛苦,你除了面对它、服从它之外没有别的路。
于是我们看到了汤显祖的抨击与讽刺。他塑造了陈最良这个迂腐、自私的教书先生,也塑造了不能撼动、威严至上的封建家长杜宝。他尽心竭力,疯狂呐喊,借着这些人物控诉讽刺,等到过瘾了、舒服了,又不得不安排一个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以取得世人的认可。
杜丽娘的反抗成功了,杜宝的坚持也成功了,仿佛没有一个失败者。但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那就是汤显祖这部剧的创作者本身。
挑战者还是想回到被挑战的秩序里,杜丽娘还是回到了封建礼教里,就如同《牡丹亭》还是回到了梦里。
牡丹亭啊牡丹亭,来源于梦,最终也要归于梦。现实残酷,只有梦里才是温柔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