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小事:打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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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相较于其它生畜易于饲养,所以在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养猪。但是在粮食短缺的年月,是不可能给猪吃金贵的粮食的,就算是现在我们也只是给猪吃一些所谓的"饲料"。那当时的猪吃什么呢?一日三餐做饭刷锅产生的泔水,打谷产生的米糠,就是猪的主食,但光是这些食物是不够的。红薯收获的时候,会给它们煮红薯吃;夏天河蚌肥美的时候,去池塘捞河蚌煮给它们吃。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打猪草给猪吃,毕竟只有田野间的野草是取之不尽的。

那时养猪几乎不需要成本,只要自己勤快些,春天捉回家的小猪崽,养到年底的时候就是两三百斤的大肥猪。在这期间,给猪打猪草就显得犹为重要。干完正经农活之后,农妇们都会挎上竹筐,带把镰刀或是剜铲出门。

春天、夏天的田野,田埂上、山坡上、田地里到处都是野草。猪看起来似乎什么都吃,是贪吃者的典范,可实际上有些草,猪是不爱吃的。若你打回来猪不爱吃的草,它们也就闻一闻,浅尝两口就不理了。所以,猪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农人们在长期的观察和实践中,逐渐弄清楚了哪些草猪爱吃,哪些草猪不爱吃。你别看田埂上的草长得茂盛,差不多齐腰深了,随便割几镰刀就够猪吃一天了,可猪就不吃这些草。因为这些茅草和蒿草口感不好,茅草嚼起来粗糙,而且没有水份,蒿草杆子很硬且有苦味,猪喜欢吃的是鲜嫩多汁的草。你要去棉花地或是芝麻地里去寻那马齿苋、蒲公英、鸭舌草、野苋菜,这些野草都是猪喜欢的。只是你得费些力气,这些草要用剜铲一棵一棵地剜才行。

周末或是放长假的时候,妈妈就把打猪草的任务交给我们。因为我力气小,爸爸还专门给我买了个小竹筐。对于我们这些孩子,父母从不指望我们真正干多少活,只是让我们做点儿小事,这总强过在外面瞎逛。所以,对我们来说打猪草也是玩的一种方式。提着小筐,我起先还是比较认真地剜草,但剜到一浅筐,感觉差不多可以交差的时候,我们就三心二意起来。

我们不能只是给猪找吃的,我们还要给自己找些吃的。剜"鸡腿"是我们最常干的,所谓的"鸡腿"是一种植物,我还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这种植物匍匐着生长在地上,开黄色的小花。我们所说的"鸡腿"是它生长在地下的块茎。块茎很小,最大的也只有拇指大小,剥掉块茎外面的那层褐色的皮,里面是纯白的、光滑的"鸡腿"肉。我想可能是这种块茎的形状像鸡腿,所以孩子们把它叫"鸡腿",一代一代就这么叫下来,甚至忘了它最初的名字。剜猪草的剜铲最适合剜鸡腿了。鸡腿一长就是一大片,找到一片就够我们忙上大半天了。猪草丢在一边,专挑大的鸡腿挖,挖出来后把表皮上的泥土擦干净放在口袋里。剜一阵之后,小伙伴们会聚在一起,掏出口袋里的鸡腿,比比看谁挖的最多,谁挖的最大。但比不是目的,吃才是目的。"鸡腿"不可能像真鸡腿那么美味,嚼起来有淀粉的感觉,有些甜甜的,仅此而已 。但那时对我们来说却是美味,一年到头口袋里没有半毛钱的我们,只有自己在野地里给自己寻点东西磨磨牙齿。有时我们会寻找一种"酸酸草",三个心形叶片骤生,叶片很小,摘一小撮丢进嘴巴里嚼一嚼,酸溜溜的。生长在田埂上的茅草根也可以吃,我们叫"甜根",甜根是白色的,细细长长的,一节一节的,嚼一嚼有淡淡的甜味,所以叫"甜根"。运气好的时候,在某块棉花地里剜猪草,你会偶尔碰到别人家种的一两株香瓜。

在我的家乡,农民们习惯在棉花地里套种点儿香瓜、烧瓜、西瓜。通常都种得隐蔽,若不是去棉花地里找猪草,是不可能发现的。当然,发现了就不会放过,挑一个熟了的瓜摘下来,坐在田埂边慢慢享用。也许你觉得这是偷瓜,可在我们那里小孩子在地里摘个瓜吃不算偷。若是谁家有瓜地,去到地里,就算不买,也可以随便吃个够。碰不到瓜也没关系,菜园里的黄瓜到处都是,渴的时候随手摘根嫩黄瓜,抹去上面的小毛刺,胡嚼一通,黄瓜脆嫩多汁,也是很解渴的。反正每次出门打猪草的时候,我们不会空手,更不会空肚子。

碰到坡地上长的野韭菜,我们会扯一些,用草绳扎起来,回家让妈妈用鸡蛋煎来吃,味道比菜园里的韭菜要香得多。日中,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原本一浅筐的猪草被太阳晒蔫后,只剩了大半筐。为了不惹爸爸妈妈生气,我们会抓紧时间再剜几把草,再把筐里的猪草抖一抖,看起来就有一满筐了,拎上小筐心满又意足地回家去。

除了田地里的野草,还有一种构树的叶子 ,猪也很喜欢,夏天的时候很容易采。小时候我看到的构树其实不算是树,充其量只能算是高大些的灌木。夏天田埂和沟渠边生有很多构树,提着竹筐,找到一棵构树,用不着其它的工具,直接用手撸,不一会儿竹筐就满了。但构叶的喂法不同于其它野草,其它野草剜回来后直接倒进猪圈,猪就吃得很开心。可构树叶的叶面很粗糙,猪不吃生构叶,要煮熟才行。把构叶倒进锅里,水滚开之后,再稍稍煮一煮就熟了。喂猪的时候,舀半桶熟构叶,倒半瓢米糠,猪就吃得很欢实了。

冬天的时候很多草都枯死了,打猪草不似夏日那么容易,但田埂边有一种长得像麦苗的"冷草"依然碧绿可爱。冷草长得不高,总是浅浅的,但是很鲜嫩。在冬天,对猪来说,冷草是难得的青饲料。

在农村想要吃得肥猪肉,就要勤快打猪草。从我记事起,我家每年都会宰杀一头年猪,猪肉做成腊肉,以备一年待客之用。也许是因为猪吃了这形形色色的猪草,那时的猪肉格外的香。因为我也帮忙打过猪草,我吃这些猪肉感觉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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