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总带着股凉意,林小满蹲在旧书店的角落,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的《植物图鉴》。书页间夹着张褪色的信笺,钢笔字迹洇着水痕,像被雨打湿的花瓣。
“阿柚,后山的山茶开了,我折了枝放在你窗台。要是你愿意,明天清晨我们去看漫山的春雪怎么样?”
落款是“阿树”,日期停在二十年前的三月十六日。
书店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慢悠悠走过来:“这书是老顾家的遗物,他走的时候,让我把书留在这儿,说或许有人会等着这封信。”
林小满捏着信笺的指尖微微发烫。她来这座小城三天了,为了寻找素未谋面的外婆。母亲临终前说,外婆叫苏柚,二十年前突然从家里消失,只留下一本同样的《植物图鉴》。
“老顾就是阿树?”她轻声问。
老人点头:“他们是青梅竹马。那年春天顾家要搬去国外,阿树想带阿柚一起走,可她没等来第二天的山茶。有人说看见她提着行李箱往火车站去了,也有人说她回了南方的老家。”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母亲说外婆是南方人,当年独自来到北方生下她,从未提过父亲的事。
往后的几天,林小满总来书店。她把那本《植物图鉴》买了下来,信笺依旧夹在第37页,那一页印着山茶花,粉白的花瓣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三月十六日清晨,林小满抱着书去了后山。细雨蒙蒙,山茶花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沾着雨珠,像极了信里写的“春雪”。她找了块青石坐下,刚翻开书,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手里也拿着一本旧书。
“姑娘,你也喜欢山茶花?”老太太的声音温和,带着南方口音。
林小满抬头,看见老太太的眼睛弯成月牙,和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她喉头一紧,把书递过去:“您看这页……”
老太太接过书,指尖落在信笺上,突然红了眼眶。二十年前的雨仿佛又落了下来,她记得那天清晨,她提着行李箱走到巷口,却看见阿树站在山茶树下等她。她怕自己会动摇,转身跑向火车站,却在心里默念: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回来找你。
可她没想到,回到南方才发现自己怀了孕。为了孩子,她留在了老家,这一留就是二十年。去年阿树的侄子来南方出差,告诉她阿树临终前还在等她,把那本《植物图鉴》留在了旧书店。
“我叫苏柚。”老太太握住林小满的手,“你母亲……她还好吗?”
林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妈走了,她让我来找您。”
雨停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落在两本一模一样的《植物图鉴》上。苏柚翻开自己的书,第37页也夹着一张信笺,是她当年没来得及交给阿树的:“阿树,等下一个春天,我一定回来和你看山茶。”
风掠过山茶花丛,花瓣轻轻飘落。林小满知道,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春天,终于来了。她靠在苏柚身边,看着漫山的茶花,突然明白有些等待从来不会过期,就像山茶花总会在三月绽放,就像爱总会在时光里找到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