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十六岁,金子一样的年龄,阳光一般的开朗。因为生就一张娃娃脸,白净如玉,英气袭人,因此,同学们背地里,叫他宝哥哥。
就如宝玉一样,儿子周围女孩成群。每次晚自习去学校接孩子回家,看见儿子周围是男生还好,如果是女生,我这不着待见的娘,就会如“河东狮吼”一样,虎着脸往哪一站,直盯盯的看着儿子。急了,还会大声喊:“儿子,干什么呢?过来。”这时,那些女孩会如鸟般飞散。
其实,私下里,我也时常会端详着过往的女孩,揣摩儿子身边那些如花般的笑脸。假如我这做妈的能有一双慧眼,能放眼于时光轨道,知道未来陪在儿子身边的是哪位女孩,我一定会即时就伸出双臂,拥抱那一朵鲜嫩的花儿。给她以母亲的呵护,母爱的温暖。假如我这做妈的能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能事先预知孩子们所要经历的风风雨雨,我一定会挺身档在最前面,让我的孩子们做好准备。不尽如人意的是,我没有一双能看透尘世的佛眼,也没有一颗能悲天悯人的七窍玲珑心。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母亲。
儿子今年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还是一样会耍娇打赖。“妈,今天累了,袜子能给洗洗吗?”“妈,嘿嘿,好妈,你看,这个星期的零花钱有些不够,给资源点呗。”“妈 ,想不想让我早点睡着,明天早起,好学习。想就给我挠后背。”没等你发话,一个结实肉乎的后背就会横陈在我的面前,叫我挠痒痒。完全不是白天大街上,挨着稍近一些,都会面露难色马上躲开的那个男孩。
曾几何时,儿子的娇憨令我发笑;儿子的率真让我欲言又止;儿子的故作聪明让我忍俊不禁。而今,这已经是记忆中的事了。
去年汶川地震后的一天,在我所教的四楼教室吃中饭,孩子表情严肃的说:“妈,我们这如果地震,我就冲到四楼救你。我就是背也要把你背下楼。”看着孩子一本正经的小脸,我体会到,我的儿子,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正在试图用他一对稚嫩的翅膀为相依为命的妈妈遮蔽风雨。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安危。我不要这孝心,更不要孩子说的那种结果。
我咬口馒头,平静自然的接着孩子的话茬往下说:“哦,你上来干什么呀!你记着,如果地震,我会首先跑到安全的地方,我可顾不上去找你,多麻烦,有那时间,早跑到离建筑物远远的地方了。哪还有时间等你上来找我,再下楼。”边说,我边吃了口菜到嘴里。儿子已经有一小会没夹菜,没说话了。虽然没抬头看他,我也能想象得到孩子惊愕,迷惘的表情。
“你们老师没有讲过听到长铃要迅速撤出教室;如果出不去,就要就近躲到墙角,桌下吗?你怎么想到的要冲到楼上救我,智商够不够呀?”我不紧不慢的说。
“妈,你真这么想?”“当然,我可没开玩笑。”我偷眼看到孩子手中的馒头已经变成了馒头饼。“妈,我饱了。”没等我说话,儿子转身走了出去。唉,孩子眼中,我一定是个不知好歹,自私自利,讨人厌的妈妈。
有那么几天,我和孩子之间总隔着什么。儿子的话明显少了,不经意间总能发现儿子的一双眼睛在有意无意的看着我。我想:儿子在情感上需要印证些什么吧!而我这个母亲能做的,需要我做的,就是一如从前。
终于,在一天晚饭后。儿子带着审视的眼神,责问的语气,再次提起了那次谈话。“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自己先跑,不管我?”“什么呀?儿子。”我故意装着迷糊,反问着儿子,好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尽量的平和些。
“哦,你说那事呀,在特殊情况下,保护好自己,就是在保护别人呀?人家都在往外撤离,你逆着人流走,不但会害自己,也会耽误别人逃生,会起到反作用。再说,你怎么断定我不安全,也许,我是第一个到达安全地方的人也说不定呀!记着我的话,儿子,真有那么一天,你得保护好自己,我也得靠我自己才行。”
儿子再次转身走了,我知道那张英俊的小脸上此时有眼泪淌下来。成份和我的泪囊里排出的杂质一样。只是儿子的眼泪里有对亲情的疑惑、对母爱的动摇、对世事的不满。而我的配料掺杂的是人性的自私,人情的冷漠,人心的虚伪。
儿子走道不再蹦蹦哒哒的了;儿子总是直着腰坐着,不再用我督促——抬头,挺胸,收腹了;儿子不在用我挠后背了;儿子不在主动向我要零花钱了;儿子离我远了------我错了吗?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我想要我的孩子在天灾面前,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成,哪怕不顾亲如母亲的我;我承认我是狭隘的,在孩子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冷漠的种子;我承认我是失败的,在孩子的心中不再是值得信任的伟大的形象。
可是,我不后悔。真的。和听到儿子说要冲到四楼救我相比,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只震撼于儿子对我的亲情表白,只陶醉于儿子的纲常孝道,而不教会孩子点什么,那我还配做妈妈吗?
想必不配。
因此,我不后悔。
如果我的言传身教,能够让孩子体会到,在灾难面前,需要自救;在困境中需要坚韧意志,抓住机遇,扎实的走好每一步;在绝境中,需要创造机会,求得生存。我又有什么错呢?
我不后悔。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