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2018 | 黎明前的黑暗

Photo by Devin Avery on Unsplash

我内心抗拒写总结,因为记性很差,记不得年初立下的目标。像一个箭在弦上的弓箭手,找不到靶子一样。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样的雄心壮志总在新年伊始的时候最强烈,随着时间的前行,像香水一样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挥发,直到年关,真水无香。买了书就好像读了书,报了课程就好像已经学习了,立下目标就好像已经完成。到了年底,你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比变胖更容易了。

先说摄影,首先是单反镜头用得越来越少,手机用得越来越多,我已不是那个负重几十斤披星戴月追风景的人。也可能是少年时期受武侠小说影响,认为有倚天屠龙在手,算不得厉害。拿根树枝就能当剑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这才是高手风范。——在找理由这件事情上已经炉火纯青。

在7月和8月的时候,去了很多次隔壁城市的海边拍日出。凌晨两点出门能看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父母最开始以为我是要去做贼——这个时间出门太可疑了。这个点还经常遇到交警查酒驾,出了市区能在空旷的高速上飞驰,只需要几十元的过路费,就能包场高速。想尝试飙车,再额外支付150元和6分即可。

摄影要经历过很多黑暗时刻,例如黎明前最暗的黑夜,蹲守在海边听着惊涛拍岸的声音,有一次被边防哨所的探照灯扫来扫去,还有一次穿过汕尾某个海岸的坟山,在一堆堆坟头中穿行,真是寂寞到了极点,别说鬼影,连个鬼火都看不见。



仰望星空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每当我在等待相机长时间曝光的时候,会想起旅行者一号和二号——这是寂寞的人类扔向浩瀚宇宙的两个漂流瓶。旅行者一号在2025年会因为核电池耗尽,彻底和人类失去联系。旅行者二号在2018年12月10日成为第二个进入星际空间的飞行器,它们都在孤独地飞行。那天晚上,拍到火星和月亮在同一个天空,仿佛夜空出现两个眼睛。

对于它们两个会不会暴露地球文明的空间坐标,从而引来类似于三体星人的攻击以及更高文明的降维打击,我从不担心,担心没有任何作用——担心如果是一项有效技能,那么大家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躺在床上担心就好。

万物变化为常态,有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有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时候老师一会说5+4=9,一会又说3+6=9,总是变来变去令人烦恼。成年之后又要烦恼下班后该喝酒还是该思考,该享受当下还是努力奋斗。我没有什么好发愁,一个都不选。

左边两个白点是火星和月亮

2008年第一次拿单反开始摄影之路,那时候我用镜头看世界,用照片来表达情绪。十年后我弃镜从笔。用笔来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情绪。可能是发现在摄影的层次上很难再进一步的时候,试图从文字中找寻其他途径来提升整体的层次。语言文字和思维息息相关,文字之美和摄影之美在底层结构上有着相似之处。

2018年可能写了30万字,为了写这30万字,先要在脑海里构思60万字,然后写出40万字,再删去10万字。今年自认为进步较大,判断标准很简单,我看去年写的文字,已经开始嫌弃。按这种速度发展下去,过个几十年,可以勉强进入作家行列——这能看出来,我是个乐观派。

2018年翻阅过世面上大多数关于写作的书籍,最终都束之高阁。倘若是看看书就能写出好文章,天下人人都可以做文豪。阅读写作书籍,有些技巧能少走一些弯路仅此而已。就像摄影书籍一样,可以告诉你摄影技巧,但很难提升你发现美的能力。这未免会让很多有志于写作的朋友丧气,但真相从来都代表着残酷和难以接受——哪里有什么武功秘籍让人一夜之间变成天下无敌。

为了找写作灵感,试过喝点酒再写作,但每次都没掌握好分寸,喝一次醉一次,文字功底一点没进步,酒量好了不少。

2017年初办了两年的健身卡,在2018年底过期,因为太久没去,不知健身房是不是健在。周杰伦说不要走寻常路,所以我经常绕开健身房,不然总有人发健身小广告。为了实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理想,尝试在家无器械健身。事实证明问题总比办法多,房子太小东西太多我忍了,边上的小学在拆除重建每天施工到深夜我也忍了,可是如果要锻炼,就必然要在阅读和写作两者之间二选一,这令人难以忍受。最终我用冥想健身——躺在床上的时候,冥想如何锻炼,很快就能睡着。

要问我冥想锻炼有没有效果,当然有效果呀,再等个几年,腹肌就要出来了。

2018年去了珠穆朗玛峰大本营、冈仁波齐、圣湖玛旁雍措,从拉萨一路自驾到西藏阿里地区首府狮泉河。在一个夜晚和死神亲密接触,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自己的车辆失控飞出马路,在山谷中翻滚。当时有两个念头闪过,要死了要死了,这是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阿里大北线走不完了,可惜了这次假期。短短的几秒钟,哪里有那么多想法。

车像无处安放的青春一样翻滚,最后卡在石头上。眼前一黑等醒来时,车灯还照着前方,车身和地面成90度,月亮挂在天上,因为皎洁,星星们都躲了起来。确认自己毫发无损,我从车窗爬出,站在零下5度的空气中。顾不上穿羽绒和冲锋衣,先把同伴们拉出来。接着把行李和背包拖出来——电影中车翻了爆炸的场景不会出现,出发前刚加满一箱油呢。

当背上几十斤的行李箱和背包、无人机、三脚架爬上陡坡到了公路,5200米的海拔和稀薄的空气让我喘不过气来,话也说不出的时候,救援电话来了,一边喘气一边接电话说,让我缓口气吧,等会打给你。说完我挂了电话——大口喘气的时候无法说话,电话再不挂我就要挂了。

那是阿里地区的死亡公路,组成新藏线的一部分。那天夜里,好心的甘肃籍货车司机路过,不仅帮我们拿行李,把我们塞在货车厢里带到附近的公路道班,分文不取。道班的藏族同胞用热水和火炉温暖我们,给我们拿来全新的毛毯——我们可能看上去惊魂未定,十分落魄。道班所在的地方,没有任何植物,空气含氧量极低。夜里的高反让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手机没有信号,与世隔绝。

第二天在院子,我们几个人选了一块没有钉子的木板坐在上面,晒太阳。是不是我们没有转神山冈仁波齐,也没有在圣湖用圣水洗净自己的心灵,所以神秘的存在让我们有此一劫。但我的心灵何须洗净,神山我也有敬畏之心,对于大自然,我从来不会轻视。——我们在这里没乱扔垃圾,也没有吓唬小动物。我们热爱和平,与世无争。就算是摄影,也没有乱用镜头。

回到拉萨,我在哲蚌寺庙外面的马路,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路边的一辆面包车,后门打开一半,里面有两尊金光灿烂的佛像。光收钱,不办事。有人好心说我不该拍佛像,我说你信那一尊尊人类自己想象并且制造出来的事物,不如信自己。如果你不努力,神佛也帮不了你。如果你努力了,还用得着神佛帮你吗。每一年我们都立下目标,期望新的一年能有突破,渴望一夜暴富,又不想和自己的惰性说再见。

生活总是和我们开玩笑,而工作依然艰难曲折,仍需努力。

最后用四个字总结我的2018——精神富足。

我的座右铭——每天一点小进步,一年之后都是大进步。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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