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 夜
夜色微凉,一轮明月挂在高远的天幕,它的清辉到处倾泻,地上一片银白,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过了“白露”,秋意渐浓,隐隐听到寒蝉在鸣叫,小院里冷冷清清的。陈若雪坐在冰凉的阶石上,阵阵寒意袭来,她身上的那件单衣更是显得凉薄,她打了个寒战,但丝毫没有进屋的意思。
她时而仰望星空,时而低头沉思,长吁短叹,看来很是烦恼。原来,家里人又说起了她的婚事,若雪二十四岁了,村里与她年纪相仿都有了相处的对象,甚至有几个已经结婚,村西的月月都有小孩了。你说家里人能不急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如果到了成家的年龄,如果还是剩男或者剩女的话,家里人就倍有压力。若雪觉得自己还小,还不够成熟,但父亲陈松山、母亲周淑云却认为相亲是当下重中之重,应排除万难,齐心协力,一致找对象。若雪不配合,所以家庭会议开成了批判会,若雪的眼哭成了桃,可父亲一点也不同情,撂下一句硬邦邦的话:“高不成低不就,看你能成个什么精!”
若雪知道父母为她好,但她就是不想相亲,不喜欢走那过场。就像世上万千多情的女子一样,若雪的心有所牵,有所念,加上父亲一逼,真成了“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再看此时的月亮已钻进云层去了,冷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若雪不由叹道:“没有人懂我的心!”
“雪,雪……”母亲在唤她。她应了一声,匆匆推门进屋,母亲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走了进去,过了堂屋走进后面的小房子,这个小房子紧挨着厨房,平时她和妹妹美雪住,美雪上高中了,住在学校,一星期回来一次,美雪在校才住了三周,这个小房子就显得冷清了不少,似乎阴暗了不少。美雪活泼开朗,是阳光少女,与姐姐的沉郁格格不入,但姐妹俩无话不说,相处十分融洽。
堂屋有两间大房子,一间原来是弟弟陈浩宇住着,当然了,浩宇是大名,大家都叫他小黑。小时候经常在太阳底下玩捉小虫子、开小火车的游戏。他不怕热,一副很投入的样子,晒得皮肤黑黑的,笑起来牙很白,“小黑”的名字就叫出去了,甚至考上大学那一年学校来送录取通知书,村里人说没有叫“陈浩宇”的。还是叔父陈玉山听到了,高兴地把来人领到若雪家,这下村里哗然了:“浩宇真有出息。”此后认识小黑的人都是以大名称之。若雪一直叫他小黑,小黑亲切。
若雪站在床边,默默地收拾床头放的几本书,她背对着母亲,心里一阵慌乱,她不知该怎样面对母亲。“雪,你爸说话你不要计较,他就是那脾气。”母亲谨小慎微,轻轻地说。若雪转过身,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嘴角向上勾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妈,我没事,你放心吧,就这两天,我到县城去一趟,想找个工作。”“这个敢情好,只是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母亲有些担心。担心的是若雪的身体,这几年若雪身体不好,吃药几乎没断过,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因缺乏血色而显得有些苍白。
不过,若雪自我感觉良好,她挽挽袖子,音量提高了一些:“我好了,近一个月没吃药了,那个月经也正常了,没有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来。”母亲伸手拉了拉若雪的衣袖,眼里满是爱意:“虽然好多了,但你一定要注意不要着凉。女人就要学会爱惜自己,有些事不要老憋在心里,要开怀些,多出去去逛逛,交交朋友。”若雪一听,又是老生常谈。
“妈,我知道了,你早些去睡吧。”若雪一边说,一边拥着母亲往外走。母亲知道若雪心里主意正着呢,说多了她不爱听,一说正事就打哈哈,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唉!这孩子真倔。”母亲心里暗暗叹道。
送走母亲,若雪回到房里,关好门,呆坐了一会,便上床躺下了,关了灯,可她毫无睡意。薄薄的窗帘挡不住月的清辉,房间里似有一层朦胧的青色,让眼睛特别舒服,窗外枣树的影子投在窗布上,斑斑驳驳,似水中的浮萍轻轻摇曳着。
前屋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咳嗽,若雪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父亲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我这几年没少让父亲丢面子,不说几年前高考落榜对父亲的打击,单是这几年自己工作无着落,一次次相亲无果,足够让父亲颜面尽失。唉,父亲撑起这个家不容易,我总是想着为这个家分担些什么,可终究是于事无补,雪上加霜罢了……”这样想着,禁不住泪又来了。前屋紧接着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县里……适合……”等字眼飘过来,若雪敏感的心又触动了一下:“过了几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也该到头了,尽快找个工作,正常起来,不然要害父母害到几时。”“明天就走!”这样一想,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明天要上县城,好歹要收拾收拾,若雪迅速下床,找出要带的衣物,要背的包,还有身份证不能忘了,还有什么……等她收拾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松了一口气,上床重新躺好,熄了灯。那月的清辉已经移过去半个窗子,屋子暗淡了许多。“县城,迎接我的是什么,不管怎样,我都要阔步向前了。”若雪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