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预测

近日，国内某机构发表刷脸支付专题研究报告。报告给予刷脸支付很高的评价，并预测2022年用户量将突破7.6亿人。报告从用户体验、支付效率、交易安全等多个角度展开阐述，从而支撑这个预测。

尽管报告为刷脸支付描绘了如此广阔而美好的前景，但作为一名支付行业多年的从业者，对这一乐观预期仍抱有怀疑。

推动重大支付变革的两个因素

纵观支付的历史，每一次的重大变革都是两个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其一，是社会背景出现了新的变化，是客观因素；其二，是在新的社会背景下支付需求也随之变化，是主观因素。尽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支付需求各不相同，但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更低的成本，更高的效率。

20世纪30年代，世界范围内开始出现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人类活动半径空前增大，跨市、跨国、跨洲的结算需求逐渐凸显，汇款成为了最重要的结算工具。

20世纪60年代（国内要等到20世纪90年代），零售业和服务业逐渐繁荣，POS获得广泛的应用。

本世纪初，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成熟，网购这种新的消费方式进入到人们的生活，人们迫切需要一种足不出户就能付款的手段。尽管这个时候网银转账已经出现，勉强可以满足人们的需求，但这种方式在对账时尤其麻烦，交易效率极低。

很快地网关支付就出现了，并且成了当时互联网支付的主流形式。虽然网关支付极大地提升了交易效率，但是在操作便利性、交易成功率、用户体验度等诸多方面还是存在不少问题。

为了进一步提升服务水平，支付宝开创性地推出了新一代的互联网支付工具——快捷支付，堪称现代支付史上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神来之笔。

进入这一个十年，随着智能手机与3G技术的普及，人们的上网习惯从PC端转变为移动端，于是就有了移动支付。而快捷支付作为最适用于移动端的支付方式几乎垄断了移动支付市场。

当人们普遍习惯了移动支付的便利性以后，支付宝再一次出手书写传奇。这一次是对终端交互形式的创新。支付宝利用条码技术将移动支付的应用场景从线上扩展到线下，让线下的交易也能享受到移动支付的便利。

对比POS和条码支付的发展，POS用了20年时间在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市场（严格来讲，现金与POS有竞争关系，但是现金不是市场化的工具），在短短几年之间就被条码支付迅速占领了。原因就在于POS虽然对交易效率有所提升，但同时也带来了额外的成本，市场需要在效率与成本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一部分人会选择高效率，另一部分人会选择低成本。条码支付出现以后，无论是效率还是成本都有明显的优势，市场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巨头的游戏

回顾完支付变革的历史，再来看刷脸支付。当前3D结构光技术、人脸识别技术等支撑刷脸支付的基础技术日趋成熟，基本达到了可供大规模商用的程度，在客观条件上确实满足了发展刷脸支付的前提条件。也正基于此前提，刷脸支付才频频被社会各方提及。

但是在市场需求方面，刷脸支付依赖于特定硬件，相比于条码支付在成本上劣势明显，而其带来的效率提升并不突出。

这一正一负之间劣势并不能被抵消，理性的市场不可能放弃便宜的条码支付而改投刷脸支付。笔者判断，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刷脸支付都不可能替代条码支付成为市场主流。

近段时期刷脸支付的热度空前高涨，很大的原因来自于老大和老二的竞争。两者都是支付领域绝对的霸主，长期以来处于竞争状态，尤其是在线下场景，竞争程度异常激烈。到目前为止竞争进入到胶着状态，双方都不可能主动退出竞争，但相持下去也不可能再有大的成效。

为打破僵局，老大率先推出刷脸支付意图开辟第二战场，不出所料老二果然跟着入局。美苏争霸自然少不了一众小弟的表演，刷脸支付的舞台就热闹了起来。但这热闹源自于竞争的延续，并不能代表市场真实的需求。

敢问路在何方

刷脸支付的未来到底如何演进，笔者判断大概可能有两个方向：

乐观的估计是，随着技术的不断升级和产量的不断扩大，刷脸设备的价格会持续降低。如果能降低到与扫码设备相当的水平，则确实会对条码支付产生相当大的威胁。但要把1000多的设备降价到100多，降价幅度之大，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另一种更可能的情况是，在一些特定的、有限的场景下发展刷脸支付。比如在自助设备上，增加刷脸支付功能的边际成本很低，或者占总成本的比例几乎可以忽略，这样的场景下刷脸支付确实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支付方式。

与之类似的一个例子就是NFC支付，曾经热度也非常之高，在用户体验、支付效率等方面也确实有非常优秀的表现，让它一度有了角逐移动支付主流地位的野心。但是由于居高不下的成本，很难获得市场的认可，现在也只能在一些特定的场景下（如，对支付效率要求极高）去使用。

就好像我们去饭店吃饭。刷脸支付是老板极力推荐的新菜，而不一定就是消费者想吃、想点并且愿意买单的食物。补贴来临的时候，也许只是一场羊毛党的狂欢而已。

2019年11月·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