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以120千米的时速行驶在广袤的祖国大地上,开向南方。
车窗外是绿油油的农田和明晃晃的水塘,纵横交错的沟渠在架高的列车铁轨下方穿流而过,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柔和地洒进车厢。
三个小时前,天还没有亮,车厢里悄无声响。经过整夜的时间,不少人进入了似睡非睡的浅层清醒状态。人们或靠或伏,保持一个经过反复调整之后最终定型的姿势,如一座座静止的雕塑。坐在对面的两男一女,靠窗的一位老大哥身前有小桌板,可以趴伏,呼吸均匀,状态良好。中间的一个小伙子身材挺拔,坐直了身子能够与座位高度齐平,闭着眼但是没有入睡——每隔一小会儿他就会轻揉一下自然放在腹部的胳膊。
坐在外面的一个姑娘右手插兜,左手拉着一个黄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衣服。开始她将袋子放在腿上,整个人上身趴上去,头自然地放在交叠的两只手上。我也向她学,把厚棉衣叠起来抱着,脸埋进去。一开始因为柔软,感觉很舒服,时间不长就知道这个姿势无法入睡。从四肢爬行进化成直立行走,我们就失去了长时间向前蜷缩身体的功能,除非是躺倒侧身,恐怕只有专业的舞蹈演员能够一定时间内保持这个姿势。
这个穿着棉衣的姑娘,脑袋全部埋进带绒毛的帽子里。仅仅趴伏几分钟后就坐直了身体,睡意浓重,她的身体慢慢侧移,头渐渐地倚靠在旁边小伙子的肩上。小伙子也仿佛获得了一个进入睡眠状态的信号,身体慢慢低了下去。高度刚刚适合旁边姑娘的头,隔着棉衣的帽子,两个陌生人头碰着头,身体各一侧紧紧依偎,他们都进入了沉睡状态。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叫《铁门》的德国影片,我一下子明白了,导演安排那个暴躁狂傲的男人与一位柔情坚定的女人巧妙的相遇,两个人合作突破一重重关口,最后用纯粹的爱与信任将困住他们的铁门打开,进入一个美丽新世界。他们将忘却前世,只会彼此依靠。
这时我隐约嗅到淡淡的发香,感觉到有柔软的头发在我的脸庞轻轻的摩擦。我尽管闭着眼睛,也知道坐在我旁边的女士也在寻找依靠。由于高度没有调整好,我准备向下缩一下身体,这微小的动作被她很灵敏感知到了,她坐直了身体,用眼睛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开始调整坐姿我轻声地跟她说:“靠过来吧!”
我又嗅到了那淡淡的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