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爷和他的马

                 

        马爷都老了,可他的马一点也不老,还撒欢呢。


      马爷是个回回,虔诚的穆斯林教徒,所以他每次出门的时候,就会带着他的白色顶帽,尤其是去清真寺做祷告的时候,放羊的时候,他是一个地道的牧羊人,戴着草帽,然后骑着马,手里拿着羊鞭,背上斜挎着装干粮的布袋子,然后悠悠然赶着羊群出发了。

      从我记事开始,马爷就是个牧羊人了。夏天,小村里的人就会到河边洗衣服,洗羊毛,然后把衣服晾在草地上,很快就晒干了,还卷携着阵阵青草香,和着洗衣粉香,引来蝶围蜂绕。我们一群孩子,会光着屁股,光着脚丫,在河里,在草地上嬉戏打闹这时候的马爷,在河边一个人盘腿坐着,一个人望着远处的羊群,然后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悠然自得的晒着太阳。待到晌午的时候,马爷会从自带的干粮袋里拿出干粮,然后就着茶,一口一口吃起来,我们几个孩子就会很乖巧的坐在马爷周围,看他吃干粮时,胡子伴随嘴巴蠕动而动,像南山的雪压松子的景象。这时候,马爷就会乐呵呵的朝我们笑,还会让我们摸摸他那日渐花白的胡子,然后跟悠闲的我们讲故事。这时候,洗衣服的姑娘也会转过身来,停下手中的衣服,很认真的听着马爷讲故事,暖阳下的草滩上,云彩和风也放缓了脚步,吃草的牛羊,也停下口中的活,静静的望着马爷,听他的故事娓娓道来,不绝于耳。



       马爷总是很和蔼的面容,笑呵呵的,待人很是亲切。那时候,村里前面的那片草滩有好几条河,有一条河比较宽,横卧在这片草地上,静静地流淌着,永远不息。而我们总喜欢在这条河里游泳,捉鱼,捉虾米,大人们喜欢在这条河里洗衣服,牛羊经常在这里饮水,但是过河很不方便,后来的某个午后,我们照例来这里捉虾米,不同的是看到一条河上横排躺着一块一块的大石头,河水潺潺的流淌,伴着岁月静好。这一块一块的石头,其实是马爷一个人钻在河里花费很大力气摆放的,只是为了给过往的人方便。




         其实那些年的光景里,马爷的马一直陪伴着他,静静的在他左右。只是童年的记忆里,我记得马爷的身影,几乎忽略了那匹马的存在了。那匹马是真正的浩门马,棕色的马鬃,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以前在还没拉自来水的时候,我们一直喝的是泉水,所以多是用牲口拉,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马或者驴,听爷爷说,那些马在生产队的时候就是每个队的家产了,我爷爷就是个马夫。后来的日子,来自来水了,牲口都买完了,唯独马爷舍不得他的马,一直留到了现在。马爷很爱他的马,每天放羊的时候,都会骑着他的马儿出发,然后在村前那片广阔的草滩上放羊,羊鞭一响,所有的羊群都乖乖的很听话,趁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马爷会趁羊群吃草的功夫,给马儿洗洗澡,刷刷毛,蘸着河水,清凌凌的,给马全身梳理一遍,一直把马尾刷的顺顺的,待马儿一个激灵,马爷也淋了一身水露,好不乐呵,花白的胡子也停留了许多晶莹,压弯了胡子。水露飘到草丛里,在刚含苞待放的野花上驻足了,那一刻,露珠里透亮,带着希望,带着欢笑,在阳光下,绽放成一朵粉黛的野花,在一片一片的绿丛中孤芳自赏。



         马爷的马在静静吃草,马爷在旁边茶就干粮。



      听马爷说,那匹马是他的老伙计,如果它不在了,他会很想它,会很孤独的。马爷说这些话的时候,粗糙的手,一直抚摸着他的伙计,眼里满含深情,这深情种种在日常,在马爷身上不常见。那匹浩门马,也抬头凝望着马爷,眼角都溢出了些许泪水,马爷的马,很听马爷的话,他也从不亏待它,春夏秋冬,他们心照不宣,在那片土地上,在那河边,马爷戴着白顶帽,上面再戴一顶泛黄的草帽,手里握着羊鞭,背上斜挎着干粮袋,和那匹马,静静的定格成了一副画,随那浩门河水,经久不息。



        后来再见马爷时,已是上学期暑假,村庄前的河滩里有了农家院,依山傍水的风景,让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他们除了吃喝玩乐,更想体验一下农村生活,体验有马驰骋的草原生活,马爷索性在放羊的闲暇时刻,也挣几个钱,每次游客骑一次马就给20,马爷对钱倒也坦然,起码这片草滩热闹起来了,也有人可以陪他说说话了,可以看看热闹了,而不是每天都一个人对着羊群,对着身边的马儿沉默不语。马爷也老了,胡子花白花白的,头发也白了,可他的马儿很精神抖擞,因为他还指望着它给他挣钱呢。马爷的马很听话,对陌生人一点也不生疏,没有怨言,可有时候,有的游客一直骑着马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撒欢,跑不快就用脚踢马肚,用鞭子抽,马爷看在眼里,停在心上,可他有什么办法,只能渴求时间快点,他得好好照顾他的老伙计了。马爷看着大汗淋漓的老伙计,他真想哭,他宁愿不挣那20块钱,也不让自己的马受累,马爷坐在累趴的马旁边,抚摸着他的马儿,他的老伙计,两个人静静地,在夕阳斜映的河水里,不动声色,夕阳西落的风景里,羊群像极了天上的云彩,一朵一朵,一群一群,漫无目的,余晖把马爷和马的身影愈拉愈长,延尽到黄昏尽头。
图片发自简书App

       马爷牵着他的马,步履维艰,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马玲很清脆的响,伴着脚步,很有节奏的敲打,叮铃——叮铃……



          马爷老了,他的马儿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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