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舢/文
步步惊心!疫情防控放开后的第一年2023年，福建闽西北工业重要城市三明，GDP增速让人惊掉下巴，比上一年急剧下降，上半年名义增长率甚至开起倒车。
2023年一季度GDP比上一年同期增长1.9%，而此前2022年一季度GDP增长率为5.7%，2023年一季度急剧减速令人担忧。
到了2023年上半年数据出来，更是大失所望，GDP增速只有0.1%，相差0.001就变成负数跌入刺骨的冰层。而根据有关报道，三明市2023年上半年的名义增长率为-1.91%，是福建全省上半年唯一名义增速负增长的城市。
经济形势在三季度出现转机。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三明市前三季度GDP比上年同期增长1.3%，增速出现回升态势。但结构性矛盾增减并未得到真正解决，增长的基础并不牢固。市场观察人士对三明四季度经济增长能否突破外部宏观经济低迷的重围，穿越增速为0的生死线，心中不安。
直到2024年2月，三明市统计局发布2023年三明市GDP增长率1.8%的数据，让所有关心三明、关注福建经济的人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然而，让人不得不接受的惨痛事实是，三明2023年GDP增长速度垫底福建九个城市。从福建的中等生到最后一名差生，三明用了6年，成绩单快速下滑。2017年三明市GDP2136.06亿元，在福建省九个地级市中以增速7.9%排在第五位，超过厦门、南平、宁德。从2018年开始，三明GDP增速沦为省内倒数第二，之后稳定在倒数第二位置上5年，让外界误认为三明实力偏弱但不至于最差。没有料到2023年，三明被福建省内GDP增速“千年老二”的南平追上，站在最后一名尾巴的名次上。
究其原因，是三明经济发展的火车头钢铁产业突然减速，拖累整个三明经济大盘，GDP增长率一度几乎接近停滞，
钢铁之城
三明地处闽西北大山深处，这座城市因钢而兴，先有钢铁厂，后有三明城。1958年，国家大炼钢铁，冶金部在福建的三线山区里投资兴建起三明钢铁厂。经过多年培育壮大，三明钢铁成长为中国钢铁洪流的福建区域之王。
钢铁业是三明最主要的产业，不管过去世事沧桑如何变化，钢铁业雄踞三明所有产业之冠。2022年三明市第二产业增加值1580.92亿元，而三钢集团营业收入就达到525亿元，其一家公司的营业收入独占三明工业产值1/3，钢铁业妥妥地霸榜三明所有产业。
不过三明钢铁主打产品是最普通的大众化普钢，以上市公司三钢闽光(002110)2023年中报为例，在2023年上半年销售的232.68亿元中，排名第一的产品是螺纹钢，占其全部销售收入的30.05%；其次是板材，销售占比17.10%；销售收入第三位的是建筑盘螺13.12%。螺纹钢、板材、建筑盘螺这三种钢材的销售占三钢闽光总销售收入的60%，也就是一大半。螺纹钢、线材等钢产品主要应用于建筑和基础设施建设上，高度依赖于房地产市场。
疫情三年及随后的封控放开，房地产市场行情突变，从原来的如日中天到后来的一落千丈。新投资项目寥寥无几，已投资项目大量停工、缓建，房地产市场严重衰退，导致对钢材需求大幅减少，整个钢铁行业陷入减产亏损的困境中。但三明钢铁因其建筑用钢材的产品特点，无疑是遭遇房地产风暴打击最大的一类钢铁企业。同样以三钢闽光（002110）为例，因其2023年报尚未披露，只能根据已经公布的2023年季报分析，2023年一季度销售收入119.7亿元，比2022年一季度销售减少6.79%；2023年上半年销售收入232.68亿元，比2022年上半年减少了12.66%，也就是收入的减少幅度比较上半年比第一季度少了近1倍，而同期的净利润亏损1.73亿元，净利润率-0.73%；等到2023年前三季度财报披露，不仅营业收入343.7亿元同比减少13.94%，而且亏损额惊人扩大，前三季度亏损5.91亿元，净利润率为亏损的-1.7%。
但并非所有钢厂都遭遇市场寒冬，也有少数逆风飞扬甚至创下自己最佳业绩的钢铁企业，常宝股份（002478）就是这样一家成功从低迷钢材市场突出重围的企业。
对标常宝股份
与三钢不同，常宝没有走大众化普钢的产品路线，而是一家个性化产品的特钢公司。
先看业绩。近期已陆续有多家钢铁上市公司公布2023年报或业绩预告，多数钢企亏损严重。然而在哀鸿遍野的钢铁行业困境下，常宝却交出了一份令人瞩目的成绩单，被称为“盈利王”。2023年常宝实现销售收入66.61亿元，比2022年增长7.03%；净利润6.95亿元，比2022年大幅增长54.74%。常宝主要产品是油套钢管，销售占比53.08%，也就是油套钢管一种产品就占常宝销售半壁江山；其次是锅炉钢管，占销售收入的27.33%。
再细看产品，常宝深耕特色钢管，着力打造油套钢管、电站锅炉钢管的细分领域龙头，特别是在2021年6月，常宝投资上马世界最先进的新型轧管机生产线建成投产，给公司带来跨越式发展，高端产品产能和质量显著提升。新增产能40万吨，使常宝中小口径特种专用无缝钢管总产能达到100万吨/年，其中石油套管、电站锅炉管的产能分别达到50万吨/年和20万吨/年。油套钢管主要应用于石油天然气开采，客户主要是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三大石油公司。电站锅炉钢管包括高温合金管、内螺纹管等，主要用于制造超临界和超超临界电站锅炉的省煤器、水冷壁、过热器、再热器等，客户主要是上锅、东锅、哈锅三大龙头锅炉厂。常宝专注专业化、差异化的钢管细分领域，前些年没有选择进入热闹的建筑钢材领域，也就完美避开了当前房地产市场严重衰退带来建筑钢材需求萎缩的危机。
与三钢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常宝新产品研发能力强，尤其是行动快，发现市场新出现的机遇后，迅速研发并推出新产品，产品结构调整的速度、组织能力、效率要比三钢更快、更精准。2023年当市场上新能源汽车和半导体两大新兴产业风生水起，常宝看到新的商机，快速切换到新能源汽车和半导体两条新赛道，研发出新能源汽车精密管和半导体特种管，实现公司在新的业务领域战略转型。有研究报告称，新能源汽车精密管和半导体特种管两大新项目建成后，将进一步提升常宝综合竞争力，打造常宝新的盈利增长点。
未完成的产业结构调整
不可否认，三钢与常宝并不是同一类钢铁企业，也不是同一规模的钢铁企业。三钢大而全，常宝小而美；三钢是大象，转身笨拙而缓慢；而常宝船船小好掉头，有灵活优势。两者相比，很多方面没有可比性。但是三钢的产品大路货没有特色，结构调整步伐慢，没有赶在房地产风暴来临之前，完成主营从建筑钢材到其它新型钢材的产品结构升级，导致当前陷入亏损泥潭，失去主动性，三钢需要学习借鉴常宝新产品的研发速度、执行力和赛道选择的精准性。
诚然，三钢大象转身慢，结构调整速度不尽如人意，三明当地管不了，因为三钢是省属企业。但三钢坐落在三明市，它的历史是这座英雄城市的骄傲和城市的文化基因，它的业绩好或坏、销售收入高或低、利润增或减，都直接影响到三明市的各项经济数据，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表现在统计表上如2023年每个季度GDP增长率波动带来的如履薄冰般紧张，还表现在三明这座城市里与三钢集团发生业务关联的上下游企业、配套协作企业、甚至包括一部分酒店餐饮业、仓储物流业等服务业公司，影响广泛。
三明，兴也钢铁，衰也钢铁，经济命脉掌握在单一产业钢铁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明要改变现状，减少过分依靠某一项重化工产业的风险。一方面需要优化钢铁产品结构，减少建筑钢材；另一方面也要提升三明整体产业结构水平。
一个积极的信号是，2024年3月据福建当地媒体的新闻报道称，“三钢集团加快产品结构调整步伐，在炼钢厂、棒材厂和技术中心三方合力研发和攻关下，成功开发JSB2、JSB3磨球钢，实现由优钢向特钢的重大突破。”磨球钢广泛应用于冶金、矿山、建材和电力等行业的主要易损件，三钢新研发的特钢产品磨球钢已陆续投放市场。
三明一直在产业结构调整的路上前行，先后在氟材料、生物医药、新能源、钢铁装备制造等新兴产业积极布局，以形成市场需求大、效益好、成长性高的新型产业优势。面对当前在福建省内兄弟城市GDP增速排名垫底的尴尬局面，后进的三明只有在2024年跑出加速度，奋起直追才能改变落后格局。
为加快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三明市去年印发通知，要求加快推进11条特色产业链“延链补链强链”，“一业一策”支持氟新材料、石墨（烯）、生物医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并且为了强化落实推进政策，拼抢招商引资优质项目，今年3月11日三明市又详细制定2024年11条特色产业链招商工作方案，希望“全力引进一批具规模、优结构、有特色、能造血的引领性、标志性项目”。为此，三明市组建11条特色产业链招商专班，实行“一个产业链、一个招商专班”推进机制，全面抓好特色产业链细分领域具体招商工作。
不难想见，三明2024年GDP增速的命运取决于这场产业结构调整的硬仗。当前房地产市场仍然看不到曙光，意味着以建筑钢材为主要产品特色的三钢依然是三明GDP增速不轻的包袱。要尽快取得三明整体产业结构调整阶段性胜利的重大成果，让寄于厚望的11条特色产业链发挥作用，特别是引进龙头企业带来规模优势和产业链系统效应，将是三明2024年面临的一个不小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