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亲,解放年生人。今年已满70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虽然现在人均寿命大幅度的提升,70岁不算老啦,但我的老父亲已不是儿时记忆中的父亲了。
记得儿时,家里的条件非常艰苦。我们是在镇上的,有四兄妹。父亲的文化程度不高,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民。在我刚开始依稀记事的时候,父亲也曾经商,做过一些小本买卖,但是在一次拉货的过程中,后推车出了意外,父亲由于太累了在车上睡着了,没有逃过这次的事故, 幸好只是头部受伤,在医院躺了几天,回到家调养了几个月,父亲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从此,为了生计,为了养活我们四兄妹,父亲放弃了经商,靠种菜养猪过生活。
从小父亲就一直陪在我们的身边,又比母亲有文化,自然我就和父亲更加亲近些。在我的眼里,父亲一直是一个勤劳智慧有担当的好父亲。虽然我们在当地是小姓人家,但是由于父亲为人处世比较沉稳,做事比较公正。从年轻时就一直当第6生产队的小队长。父亲入党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七八岁了。当时我已经念小学六年级了。我很诧异,父亲怎么这把年级了还入党?
后来我才知道,镇政府是想培养父亲当村委主任。父亲当上村委主任时应该有50岁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我们一家子人都很高兴,父亲更是高兴。在这种文化程度不高,这样的年龄阶段还能当上村委主任,算是老来得志了。虽然当时只有30块的工资,但是父亲还是踏踏实实地为乡亲们做事。
打我记事起,我们一家6口人就挤在一个20平米的瓦房子里。我们渐渐长大了,也准备上小学了。父亲便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建房子。新房子有100平米,是平顶房。虽然房子宽敞多了,但是我们家也欠了一屁股债。
上小学的那段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我们四兄妹,年龄相仿。母亲四年生了四个小孩,我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中间就是我和妹妹,我和妹妹是双胞胎。每个学期交学费前,父亲就皱起眉头,提前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拿出来数了又数。由于是卖菜的缘故吧,所以零钱比较多。记得有一次,我还在上小学二年级,父亲拿钱出来数,很厚很厚的一大叠,先是数哥哥学费,然后到我们两姐妹,最后就到弟弟了。数到弟弟的学费时,我看见有一大叠一分两分钱的。数完了以后,父亲皱着的眉头终于松懈了下来。钱是够交学费了,但是当时的我觉得很难过。
我想,父亲拿着一大叠一分两分钱的给老师,老师是不是嫌数得太麻烦了呢?父亲会不会被老师瞧不起呢?当时的我又有点小庆幸,这一分两分钱的,父亲是拿给弟弟的老师,而不是我的老师。父亲交完学费回到家后,高兴的告诉我们,弟弟的老师很好,并没有嫌弃数钱麻烦,还肯定了父亲是个好父亲。
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但是我们念书从来没欠过学费。每个学期交完学费,父亲都习惯说这么一句口头语:“我啊,就是这个家里的长工佬,一直都只是有做工的份。这学期的学费交完了,又要攒着下学期的学费了。”虽然父亲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非常高兴。
念到初中后,我开始慢慢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开始埋怨我的父亲,我觉得父亲作为一个大男人,整天靠种菜卖过生活。日子过得那么清苦。在镇上这么多人做生意,生活得很好。而我们就生活在镇上,这么好的条件,父亲为什么不做点生意呢?我把我的想法和父亲说了,父亲听了以后,坦然一笑,说道,经商有风险,做生意不一定有得赚,但是种菜卖不用什么本钱,只要脚踏实地的劳动就有收入,没有风险,这样你们至少不会挨饿,日子苦点难点你们也可以有书念。你们几兄妹只要谁能读书都给你们读。我理解了父亲的苦衷。以后再也没有提及此事了。
父亲并没有重男轻女,我们两姐妹一直都努力念书。一直读到高中、大学。或许,在父亲的这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两件事,除了当上村主任应该就是我们俩姐妹都能考上大学吧。
我们出来工作后,虽然不用攒学费了,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但是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辛勤劳作。我们四兄妹都各自成家了。父亲却更加忙碌了。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外出打工。留下三个孙子需要他照顾。而我因为家婆不在了,我小孩出生后,我要上班,母亲只好进城陪在我身边帮我带小孩。
父亲在家里,一边要照顾哥哥的两个儿子(大的9岁小的7岁),还有弟弟的儿子(1岁),一边还要照顾一直瘫痪在床的祖母。在母亲出来陪伴我的两年里。父亲一直在家里忙着带小孩看老人。家里加建的两层房子也是父亲一个人在操劳。因我叔叔十年前因车祸不在了,婶儿常年在外打工,她家加高的两层房子也是父亲帮着操劳直到建好为止。母亲常对我唠叨着:你的父亲一辈子都是个劳碌命。
2014年,单独二胎政策出来了,娘家哥弟都支持我要二胎。父亲也支持我再要一个小孩,让母亲帮我带小孩。我很感谢父母亲哥哥弟弟的支持。
当我二孩出生6个月时,我意外的得了一场重病,由于父亲对我的担心,原来血压不高的父亲血压猛的增高,从此,父亲一直都得吃降压药了。每每想到此,我心里就很愧疚。
我在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母亲便把我的二宝带回乡下。我的父亲非常疼爱我的二宝。二宝从6个月大开始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孩子每天的吃、喝、睡、洗都是父亲一手包办,亲力亲为。写到此,我已潸然泪下……感恩我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好的父亲。
今年过年回家探亲,我在家里小住了几天,经常坐在父亲身边和他唠叨家常。父亲总是对我轻言细语,满满的都是流露着对我和对二宝的疼爱。二宝现在已经三岁七个月了。七十岁的父亲每天晚上还得陪着我二宝睡,照顾二宝很辛苦。年后我想让二宝回到我身边,父亲听后却着急了,说让孩子再留在他的身边半年。我何尝不知他是疼爱二宝,更是疼爱我,怕我身体吃不消……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亲一辈子都活在这大山里。我要努力养好身体,我要带着我的父亲走出广西,到北京、上海、香港走走,要带他去大海冲冲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