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语,岁月无言,却总将世间的一切给出答案。
——题记
十月,当火红的柿子从枝头落下出现在街头巷尾,我一定会隔三岔五买上一袋,为解口腹之欲,更为记忆中的那一抹暖色。
太婆婆是个瘦小且裹着小脚的女人,每次来我家小住上两个月,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总能变着花样给我们仨小人儿做出好吃的来。
有次小住,她变戏法似的从包裹里掏出一二十个橘黄色的东西,我急着就拿了一个塞嘴里。“哎呦呦,还不能吃呢,小祖宗!”太婆婆急切的说。可还是晚了,那涩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牙齿、舌头像糊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绞不过圈儿、翻不过个儿来。连漱了好几遍口也不见效。
“这是揽柿,得温水泡几天才能吃呢!”太姥姥一边说一边踮起小脚用火镩把厚厚的煤盖撬开,把灶火收拾敞亮,拿起黝黑的大砂锅盛了水放在火上,等水温得不烫手了再端下来放至灶台后面,最后再把所有的柿子一股脑儿都浸泡在水里盖上盖子。等忙完这一切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小馋猫,耐心等两天就能吃了!”
于是,年幼的我每天必做的事就是到灶台偷偷查看柿子熟了没有。太姥姥每回遇见都摇着头说:“不行呢!还得再等等。”足足掰着指头等了7天,太姥姥才拿了一颗递给我:“给,尝尝看,还涩不涩?”一口下去,那甜蜜的汁水瞬间充斥着口腔。
“好神奇啊!太姥姥,为什么一点也不涩了?”
“因为只有长时间的温水浸泡才能去除它原有的涩味啊!”
“那它的涩味都进到温水里了吗?”
“没有,不过是在温水里泡的久了,它自己就变熟了。”
哦,原来世间万物,只要遇见合适的温度,经过时间的浸润,就能从生涩走向成熟。
转眼,人至中年,渐渐埋头于生活的琐屑,辗转于工作与诊疗的路上。带女儿游走于陌生的乡间,被街头那黄澄澄四角楞登的大柿子喜到了。“买点吧?这是我们自己家种的揽柿。”揽柿?!吃惯了火红的罐柿、南方脆柿的我被记忆扯回了童年,恍惚间,像又看到太婆婆那瘦小而干枯的身影依偎在门前等我放学回家吃饭。于是,毫不迟疑地买了一大袋子,暗自想着自己也要试一把,让女儿也尝尝我童年的滋味。
想着爱吃柿子的母亲,给她也送去了一半,母亲说:“把它们放在我窗台上晒晒太阳吧!放一段时间也能吃的。”我不信,离了温水哪能称为“揽柿”?!
没有了灶台和砂锅,我就在电饭煲里添了水按到保温键并把柿子放进去,我想,这高科技的恒定保温,用不了7天一定能吃。待到下午,忍不住的我打开锅盖一看——炸皮儿了!原本的橙黄变得灰黄,柿子像被烫伤了的孩子,一个个浑身伤痕,还冒着粘稠的泡泡。唉!这哪里还有“揽柿”的模样!女儿忍不住撇撇嘴说:“这就是你童年的味道?你到底吃的是不是这个啊?”我无言以对,分明是科技更发达了,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偏差?
周末,去探望母亲,吃完饭,母亲喜俏俏的对我说:“吃好东西不吃?”我转目望着她,心想:你有什么好东西是我没吃过的?只见母亲转身回屋,一手一个红透了的水晶般的大柿子,献宝一样递给我。
“哪里买的?”我惊奇地问。
“买什么呀!还是你上周拿来的揽柿。放了几天,晒足了太阳,皮儿就越来越薄了呢!颜色也红透了,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吃?”母亲笑眯眯的说。
哦,原来依旧是适宜的温暖和足够的时间,才能让它自我蜕变。
揭开柿盖,就着圆圆的小口,一嘬一吸,蜜甜圆润的柿汁儿咕咚一口下肚,那滋味儿简直绝了!和母亲偎坐在一起,吃着甜甜的柿子,心里暖暖的。
岁月无言,爱与温暖从未改变,无论走的多久,时间总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