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自闭症儿童康复学校做临时志愿者是一个不算偶然的偶然。负责人带着我们一行人来到学校,学校不大,大约有七八间屋子。机构很正规,我看到了还有汪涵的题字与签名,整个装修的风格很童真很活泼,也很温暖。老师们统一穿着蓝色的马甲,志愿者佩戴志愿者服务证,当时孩子还不多,一切都井然有序。
开始我站在走廊里,有点迷茫,因为我是第一次来到自闭症儿童的世界,我不知道自闭症的儿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初来乍到的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凭着我对孩子们的爱,相信自己应该可以做好。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进到不同的教室里去了,我则帮了校长做了一点体力活。
很快的,孩子们逐渐都到了,后边跟着他们的家长。这些孩子,从外表上你根本看不出他们患有自闭症,很难想象看起来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其实都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他们身后的家长,表情或喜悦或平静,但是我都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坚持,也看到无奈。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放弃上帝从天上派来的天使,但是不放弃就意味着面对这样的孩子他们要付出得更多,即使疲惫不堪,即使无可奈何,即使看不到孩子完全康复的希望,即使怀揣着对于孩子未来的担忧,他们还是要挺着走下去,为他们的孩子付出一切。
整个下午我都陪着一个叫小哲的男孩子。他爷爷带他来到学校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了他。他很白,很好看,五官端正,一双眼睛清澈到可以直透他的内心。小哲今年7岁,个子也很高,外表看来完全是一个正常孩子的模样,可是上帝就是给这个完美的孩子开了一个玩笑,让他隔离开这个世界,活在自己的天地之中。
他一开始就和爷爷进到一个教室里,在那里有许多家长在为学校六一儿童节的活动排练舞蹈。我站在门口注视了小哲很久,他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穿梭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和顽皮的天性,还会时不时跑回爷爷这里抱住爷爷的脖子。除了没有一个七岁孩子应该有的语言表达以外,看起来他似乎只是淘气,而他却实实在在的把自己同外边的世界隔绝开来了。慢慢地,我开始试探性地接近他,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怕刺激到他,他跑到我面前,看了看我,伸出双臂,又忽然猛地收回,一声不吭地走了。
旁边的老师向我介绍,小哲喜欢别人给他转圈圈,这样他会很开心。于是,我又一次试探性地接近他,伸出我的双臂给他,他似乎明白了,抱住了我,我把他抱到半空中,带着他转了起来,小哲无比兴奋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真的可以融化每一颗心。这样的转圈游戏进行了几轮,我把他放下来,他马上就跑走了。我看到站在窗边的爷爷向我微笑,于是走上去,打了一个招呼,并和他攀谈起来。
“小哲是出生的时候就这样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啊。”爷爷说:“他有多动症,注意力总是不集中,什么事情也干不了,所以智力也受到了很大影响……”爷爷指了指脑袋。
“那……能治好吗?”我进一步问。
“治好是不太可能了,这孩子也是可怜……”爷爷叹了口气,满脸愧疚地望着小哲。
怎么说呢,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满心希望的,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希望能听到帅气的小哲以后能有一个正常的人生的回答。然而爷爷的回答还是否定了我的幻想,但是我又不想放弃,我在心里还是希望他会好起来。
我用一种同情的心又抱起了小哲,他不再像第一次对我的抵触,而是愿意接受我了。我又陪他转了好多圈圈,然后上课了,我就先在老师的要求下离开了教室,家长则要陪孩子们一起上课。
下课铃声不觉间响了起来,我就站在教室的门口等着小哲出来,而小哲似乎与我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情感,门一开就跑出来抱住了我。他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容。我把他抱起来,举在半空中,带着他转起了圈,小哲还是尽情的笑,我也用余光看到了爷爷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我把他放下来,小哲也要在走廊里转转,他是不是回头确认我的存在,而我也总是给他一个笑容让他安心。
接下来的一节课老师看到小哲和我相处不错,便让我陪着小哲上下一节课,好让爷爷休息一下。在上课的时候我便发现小哲的不同,他不会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经常乱动,不会跟着老师念词语,还经常转过身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或者抱着我的腿,总是在回头确认我的存在。我很心疼,但也要完成老师的要求,规范小哲的动作,我便一直轻声安抚他,教他念老师教的词语,尽量稳定他的情绪,也总是在鼓励他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完成老师的要求。
终于小哲爆发了,他挣脱了我的束缚跑出教室,我没有拉住他,跟他一同跑了出去。离开教室的小哲慌了,我尽量平复他的内心,貌似没有作用。于是我轻轻地把他抱了起来,慢慢抚摸他的背,渐渐地,小哲平静下来了,把头放在我的肩上,静静地,我感觉那一刻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也感觉到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父亲在安慰受伤的孩子。我抱着小哲,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给小哲这样的孩子们这样的痛苦。他们不能像常人一样交流,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控制自己的行为。他们割断了与外部世界绝大部分联系,只有和自己的内心相处才有安慰和安全感,这样的孩子今后又该如何自己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呢?
我轻轻打开门,抱着小哲回到了教室,这一次我让他坐在了我的腿上,让他在我的怀里。接下来小哲上课还算顺利,情绪比较平稳,虽然也还会抱住我,把头压在我的怀里或者脖子里,而那一刻不知怎的,我竟然觉得很幸福。我在想,如果小哲是个正常的孩子,那么这个家庭该有何等的快乐。
课间我依旧陪着小哲玩转圈圈的游戏,我们两个都很开心。小哲开心,因为他得到了想要的,我也开心,因为我觉得自己守护了小哲。
第二节课是感统课。小朋友们要根据计划每个人有不同的动作要做。小哲的计划是跳大龙球100次,前滚翻50次,趴地推球50次,推小推车50个来回。我和爷爷一直在旁边帮助他,而小哲虽然一直在做,但还是表现出注意力不集中,不安静的行为,以至于进度不快。小哲也总会让我抱他,或者是拥抱,或者把他抱起来,每一次的相拥小哲都会平静许多。这一次小哲特别喜欢跳大龙球,每做完别的项目就去跑去大龙球那里,也许因为那里,我可以陪着他跳,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会鼓励他,也会抱他下来。在陪小哲不断的运动中,我湿透了衣服,但是我很开心。我很努力地想在小哲身上希望看到一个美好健康的未来,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一直陪伴着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从病痛中走出来,但是我依旧为他祈祷,愿上帝给他一个光明的前方。
铃声响起的时候,就是下课的时候,下午两节课就这样结束了,也代表着,我该和小哲说再见了。爷爷领着小哲走的时候,小哲并没有我期待中的不舍与留恋,反而是我心里一万个不舍得。我不知道我是出于怜悯还是喜爱,或者是被催生出的父爱,与小哲相处的一个下午是很幸福的。我总是希望以后也可以守护在小哲的身旁,希望小哲能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地长大。不管他以后会痊愈,或者依旧这般,我都会爱他。
我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哲就这样笑着走了。也许明天,或者今晚,再或者从来就没有记忆有一个哥哥陪他度过了一个下午,但是小哲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带队的人说下一次志愿活动不希望我们再参加了,理由是怕孩子们会产生依恋感而作为学生的我们每周三固定的活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小哲,和其他天真烂漫却只是被上帝封锁住束缚住的孩子们,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弱小,弱小到不知道可以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
我看到在这所学校里,老师和志愿者们都很用心地帮助着这群孩子们,每个人都是真心的付出,教室的设施条件也都满足的孩子们的需求,看得出政府和社会也对这些特殊的孩子提供了关注。他们的父母在努力,他们自己在努力,我也希望社会各界能有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个群体-自闭症儿童,更多的力量来贡献出自己的努力,帮助这些孩子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因为怕被打扰,所以在开始活动之前我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以至于没有拍到相关照片,导致配图不精,在这里表示歉意。我也在联系这所学校,希望能成为这里的长期志愿者,为孩子们做一些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自闭症儿童康复学校,希望能得到更多关注。谢谢大家。
写于2016年5月18日晚,谢谢大家能读完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