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
我租住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我喜欢这个角落,白天像我一样的人们穿行在这个角落的小巷里,形成了它自己的繁华,夜幕降临的时候相熟的朋友坐在某个小店的角落里用小吃或者美食消解着一天的疲乏,夜深了,嘈杂散去只留下远处的几声狗叫伴随着一天的结束进入梦乡。
多少次回想往事,都感觉是梦一场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深秋,还在上大四的我和女友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我们是同学,也是老乡,南方的一个小县城,我们的目的很单纯,这个冬天在北京边实习边看雪。
不能不说,北京的房租是真的好贵,五环外随便一个一居室每个月就要五千多块,而且还要押一付三,好容易找到一个我们都满意的地方,跟房东磨破了嘴皮才勉强答应我们先交三个月的房租,下次交租的时候在把押金补上,这几乎已经花光了我这几年大学时光打工攒下的积蓄。
“接下来要吃你的软饭喽”,我开玩笑的跟她说。
“好呀,那你要给本大爷伺候好啦才行”,她装着男人的声音说笑着。
时间并没有太久,我们就都顺利的找到了自己的实习工作,我专业学的编程,对口的进了一家做手机软件的小公司做开发,她比我晚几天进了一家大公司做行政。
我们岁月静好的等待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不负我们的期望,它在某个深夜悄悄降临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雪还在下,透过窗子这个世界已经被白色包裹,她兴奋的抱着我,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依偎在我怀里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慢慢的飘落,那天我们都请了一天的假,走出门,牵手走在雪地里,任继续飘落的雪花沾染在我们身上,我们说着笑着,就这样白了头。
我们站在雪地里许愿,我偷偷的瞥见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我问她是不是愿望太美把自己感动了,她说“愿望再美,也要有人一起分享,你会一直愿意吗?”,我看着她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轻轻的吻在了她的额头上,我们就这么抱了好久,好久。
不久之后,大学的生活随着答辩的完成也就匆匆的结束了,短暂的离开之后,我们又拖着重重的行李回到了这个大都市,对学校最好的告别就是厚积薄发,对未来最好的敬意就是充满期待,那场雪之后我们就决定要留在这里,没有意外,我们都顺利的转正了,也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付出着自己的热情。
然而,离开了校园的生活并没有最初想像中的那么自由,生活是一个大课题,要读懂生活,要学会生活,还需要经过生活的磨砺,经过柴米油盐的精心算计。
我们的工资终究还是没有跑过疯狂上涨的物价和房租,迫使我们不得不搬向离市区更远的地方,我们终究不愿牺牲太多生活的质量,仍然没有选择与人合租,只听朋友说早上起来要抢厕所,晚上回去要抢浴室,就已经把我们劝退了,我们仍旧希望在这里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角落,哪怕是租来的角落,也能让我们在晚归之后能拥有一个私密的时光。
于是来到这个城市的一年后,我们搬离了原来的地方,来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这里除了偏僻没有什么不好,她说这里除了上班需要早起,其他都还挺好的,买什么都便宜,以后我们还可以自己做大餐。我说:那等你成了大厨,我们以后就开个餐馆,你就是老板拉。
我们仍旧梦想着不久的将来,我们将真正拥有自己的那个小角落,而不是租来的角落,我们认真的工作,努力的打拼。时间在每一个平凡且劳累的日子里慢慢的流逝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起初只是两句唠叨
“能不能别每天玩游戏到那么晚”
“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你们公司的行政比老板还忙”
慢慢地,慢慢地,唠叨变成了争吵,争吵的缘由有很多,都是生活七零八碎的事情,现在回想都是因为生活的不如意,使我们开始变得暴躁,变得世俗。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好几场雪,但我们都没有再去感受雪中的世界。
日子就这样变得少了很多的话题,多了很多的情绪,转过年的三月,大厂因为业务要转型,北京这边的分部要裁撤了,她突然就失去了工作,这反而让她轻松了不少,有时间停下来调整一下自己。而此时的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已不似刚出茅庐的新人,我学会了划水,学会了职场老人传授给我的法则。
一天晚上,我拖着醉醺醺的身体回到家,倒在了沙发上,她倒了杯水给我,跟我说:“我累了,想回家看看”;我说:“好”。第二天,我在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家门。他留了条信息给我:“看你睡得香,没吵醒你,我先走了”,没有更多的言语。
正式的说分手之前我们还偶尔保持的联系,简答问候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再没有一些新鲜的话语,然后电话越来越少,聊天信息也越来越少,分手是她先提出的,其实那次我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联系,她打了电话给我:“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告别?”。她语气轻松,温柔,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说:“好人卡就不给你发啦,我们好像越走越远了,我不喜欢你了”,她说着就哭出了声音,“我好累,我好怕,我们都把三年前的自己弄丢了,那才是最好的我们,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变了”她平静了下来,最终说出了那句“分手吧”。
我简单安慰了她,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她,我知道我们谁都没有错,爱情的轰轰烈烈最终还是要归于生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生活的点点滴滴是两个人的磨合,磨合好了相伴一生,磨合不好,换一台机器重新开始或是从此沉寂。
真的分手后,我那种失去的感觉才愈发的浓烈,就是这样吧,当拥有的时候总觉得不会失去,当真正失去之后又觉得自己没有珍惜,我应该感谢她,她给了我最体面的分手方式,我以后可以跟朋友说是她提出的分手,我只是没能挽留,我也可以跟朋友说,其实早就不爱了,幸好她提出了分手。
可是我又怎么能说出口,因为她一直都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一次在北京的大学同学聚会,我偶然知道了关于她的一些消息,那时候我们已经没有了联系,她换了电话号码,删除了我的微信,就像决议要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同学告诉我她考上老家的公务员,是在社保单位工作,钱虽然不多,但是事少离家近,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挺好的,那次的聚会让本来已经平静的我又开始了思念,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放下她,之前也从其他的朋友那打听到她的一些消息,这时我们已经分开一年了,这一年我忘我的工作着,感情的伤化成了工作的力量,其实是为了能让自己别胡思乱想,这一年公司也有了起色,公司业务发展的不错,我们这些入职三四年的员工都拿到了不少的奖励。
这次的聚会,突然让我想有个短暂的休息,我想回去看看,我跟自己说是该回家看看了,但其实我是想回家看看她。
最近没有那么忙,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匆匆的赶了回去,爸妈身体都好,像众多的父母一样,已经开始催促我的婚事,拼命的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都委婉的拒绝了,又是一个深秋,看着窗外的落叶又增添了几分悲凉。
回家的第三天是一个周二,我没有了联系方式,只知道她单位的地址,我早早的就守在她下班的路口,等她的出现,依然没有任何意外,我看着她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一年的时光,她仿佛自信了很多,她的穿着,她的步伐都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
当我叫住她的时候,她有一些惊讶,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委屈划过,只是一瞬间的划过,我本想约她一起晚饭,但是她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帕萨特,说今天她要陪男朋友去参加聚会,改天她约我,就这样寒暄过后,我看着她的背影,上了那辆车,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才接受了一个事实,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
两天后的傍晚,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如果今天方便的花可以见一面,我们约定了地点,一家以前经常去的叫“张记”的小面馆,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那里。
我们彼此讲述着这一年的生活,讲述着自己的经过,她没有刻意的向我回避她新交的男友,她是同事介绍认识的,刚认识三个月,但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的我,她知道这不公平,但是她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那个男人很好,很温柔、很可靠,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半个月前她同意了跟他交往。
我们吃着面,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却不敢去看彼此的眼睛,我们都刻意的闪躲着,聊着过去,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事情,她突然低下了头,嘴里的面还没有吞完,她哭着对我说:“你知道吗,分开后,我幻想过,幻想过你会来找我,来挽回我,甚至或许三个月前只要你来,我就会没出息的被你骗回去,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放弃了,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青春跟你是值得的,起码我还在你心里。”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我感受着她的委屈,感受着她来自心底的解脱,我没有再拦住她,也没有理由再拦住她,她走后,我点了一瓶酒,我独自喝完后,也离开了,我的世界模糊了,我停不住自己的咽喉的抽搐,我不管不顾的大声的哭了出来,一切的过往在脑子里回荡,仿佛昨天我们才相识一样。
假期很快过去了,我像来时一样,独自一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我还要继续我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又是一年了,我现在比以前的状况好了很多,经济状况也好了很多,可是我还是选择租住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这里虽然偏远,但是有句话说的好,“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我就是一个凡人,我会犯错,我会哭、会笑、会疼、会错过。
又是一个冬天,树叶已全部凋零,朋友告诉我她要结婚了,就在这个冬天,问我要不要回去,我说:看情况吧,可能不回去了。朋友还是把她婚礼的日期告诉了我。
就在她婚礼举行的前两天,北京又下雪了,我独自一人来到五年前我们一起看雪的地方,掏出了手机打开了那时偷拍的她许愿的照片,耳边响起了她说的那句“愿望再美,也要有人一起分享,你会一直愿意吗?”,滚烫的泪水滴落到雪地上,我的手指也在手机屏幕上按下了删除键,从此我们会各自守在自己的角落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