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提起“小城”便会想到林海音笔下的小城,肆意着一种模糊,又不失浪漫的美。诗一般的停驻在那个陈旧的年代。读小学的时候,乡下的师资不大好,父亲执意要把我带到南方去。记得那天正和一群小朋友在玩跳格子,轮到我时没跳几下便摔倒在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粉红色的裤子依旧灰蒙蒙的,怎么也拍不干净扬起一阵灰尘呛得难受。瞧见我这糗样,一个小朋友笑了,又一个小朋友笑了,记忆中那时的欢乐大体就是这样,也就是那天,这份记忆戛然而止。
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背着一个洗的发白的布包,干净的黑裤子,裤脚微微皱起,脚上的鞋不知在哪儿粘了一块儿泥。他用他那又大又糙的手捏我的脸,很轻,可还是有点疼。接着男人转身向我家走去,奶奶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右手旁放着一堆青菜,一根,一根在水盆里洗干净,那是我最喜欢吃的,可就在那天与奶奶分开后就再也没有吃过。
雨淅沥沥的下着,火车穿过一座高架桥,穿过一个山村,穿过一条条隧道。雨水落在车窗上,扭曲的滑落。
车窗外,一切事物都在飞快的流转。我分不清是车在动,还是山在动,树在动。就这样我进入到一个烟雨密布的小城。
我坐在小木椅上,抬头看那屋檐雨,水缓缓地流下,节奏渐渐放慢,可能是坐的久了小木椅也有脾气了,它吱呀吱呀的叫响着。这让我有点儿气,抬起脚把它踢到水洼里。身后,母亲正忙碌着,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把精力多分我一些。一切都悄悄地进行着,这是我来的第一天。后来,时间久了,不时地回想起南方的小城也大抵底是这个样子,静谧着,但在这份静谧中依旧能品出一种别样的浪漫,而这种浪漫丝毫不逊色于“英子”所在的小城。
南方的小城于北方有很大的不同,它少了些北方特有的粗犷,没有广袤的蓝天,更多的是阴雨绵绵的天,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南方的小巷,狭窄着,密布在这沉寂的小城中,迷宫一般。小巷里挑着担子,倘若对面迎来一个骑单车的人,一方便要驻足等对方先过,及其不便,但在那时的我眼里,这些格外的有趣。我常常搬着我那爱闹脾气的小木椅,坐在门前的小巷中,这小巷出奇的长,但它还是较为“宽敞”的,足够容下一辆轿车。一直往南走便可通到一条车水马龙的柏油路,那里可就是真的宽敞多了。小巷的分支很多,时不时有人或车从巷口冒出来,这也是它最有趣的地方。
又是一个伴着小雨的午后,不知谁家的小花猫蹑手蹑脚的从房顶上爬过。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朝小巷深处望去,一辆别致的车缓缓驶来,车前盘着一束粉色的玫瑰,前后系着几个气球,别提多好看了。接着又一辆跟了上来,不一会儿,好几辆车排着队向南驶去。不时会迎着挑担子的老伯,他自觉地转个方向往回走。若恰逢小巷会把担子挑进去等着这个长队伍离开,走过的司机会冲着伯伯们友好的笑着…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路口,小巷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人来人往。
后来顺了父亲的意,留在了小城。课间,陌生的教室里,听大家说着一种陌生的语言,实在听不懂便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原地。光滑的桌面,纯白的墙,头顶上七八个吊扇呼呼的吹着,机械的扭着头,笨拙又不失可爱。突然一个女生递给我一袋牛奶,浅黄色的碎花裙,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凉鞋,扎着两个马尾,脖子上有一颗米粒大的标志。莫名的有熟悉之感,同学们都在她小淑,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放学后,俩人自然的走到了一块,在小巷里轻车熟路的穿梭着,偶遇挑着担子的大伯或骑着车的小伙,小淑都会礼貌的给对方让路。眼看着快要到我家时,她拉着我的手执意要我去看他的奇奇。推开木门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往深处看坐落着一口井。井台上一片绿油油的苔,摸起来凉凉的。没走几步便到一处小阁楼,精雕的小铁门,右上角少了一块漆,却也不乏美感。“吱”的一声,门开了。小淑轻跳几步爬到楼梯上。不得不说这楼梯可真够窄的,两个人一起上楼会略显拥挤,走到二楼也就宽敞些了。
客厅迎着阳台开着,坐在沙发上可以看到参差不齐的屋脊,若不是阳台上放置着几个盆栽,那么坐在这里可真是寂寞呐。小淑轻唤了几声,阳台上冒出一个小脑袋,姜黄色的毛发,那不是我每天午后看到的那只小花猫吗?原来两个人一起住的这么近,难怪有种熟悉之感。
渐渐地,我抛弃了那个有脾气的小木椅,而是到这个阳台,照料着这些盆栽,但更多的时间是和小淑一起倚在沙发中,聊学习,聊隔壁班的男生或者听听歌…日子变得悠长,伴着钟摆流淌。
在这绵长的时光里,欢乐只增不减。但这与跳格子无关,与那怎么也拍不干净的粉红色的裤子无关……我发现小淑再也没有穿过那条浅黄色的碎花裙,她的头发越来越长,书包也换了几个。一切都变了,好似一切都没变。楼下的铁门还是少了一块漆;井台上的那一片苔还是凉凉的;我的小木椅还是会有它的小脾气;门前的小巷还是不够宽敞;每周都会下几场小雨;母亲还是和往常一样忙;小城还是小城,浪漫随处可见
诗画般的小城终究还是不够真实的,若要称它为画,我想在小城里漫长的时光应该是一部淡雅的画集。不能永驻的画,一页看完了,翻过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消失得永无踪迹,仅存的也只是脑海中雨蒙蒙的一幕幕。后来的后来,铁门再也没开过;坐在小木椅上等一天也不见那只小花猫从屋檐上爬过;小巷里有人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像细雨下小路上的车轮印!消逝得悄无声息。
我坐在门旁的石凳上,右手旁放一堆青菜,搜寻着记忆中浅淡的痕迹。把菜叶浸在水里,一根一根的拎出,看水滴滑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