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五月，风和日丽，蓝天下的北京城，月季花正开的火热。
近40年来，每年的五月，北京都是一场盛大的月季花事。
阿丹坐在车子副驾的位置，胳膊靠着车窗，头枕着胳膊，看着渐渐向后方褪去的月季花，房子和车子，渐渐地觉得眼睛干涩，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突然，阿丹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惊醒，瞪了一眼司机张雷。
“丹，你看，那辆车要加塞啊，太不道德了，我必须提醒他吧。你睡着了？”
张雷就是这样，看到别人想插队的时候才拼命的踩油门超过别人，他不知道若一直努力前行，谁也追不上他。
“没有，阳光晃眼。咱们去哪儿？”阿丹勉强提起神了问。其实阿丹并不想知道去哪儿，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张雷。
“去蟒山，上周我单位组织去春游喽，我觉得不错呦，有植被景观，也有人文景观，空气清新，比城里凉爽2度左右。”
“哦，爬山啊，也行。”阿丹想，只要不是去开房，去哪儿都行。
2.
张雷不是单身，一年前，阿丹和同学一起玩儿桌游，经同学介绍，认识了张雷。
本来俩人的生活没有交集，但国庆假期之后的一天，张雷突然要来阿丹单位找她，说有急事必须要见她一面，阿丹很困惑，但听张雷的语气急促，也不敢耽误。
俩人就在阿丹单位附近的costa咖啡见了面，阿丹到的时候，张雷刚点好了咖啡，东张西望的找座位。那时的张雷比第一次见面时瘦了，也黑了。
“给你！”阿丹刚坐下，张雷就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递到阿丹面前。
“什么？”
“我国庆节和哥们儿去香港啦，给你的礼物。”张雷说话时一脸的真诚，像一个大男孩。
“这…给我？不好吧？我们只见过一面啊。”
“收下收下，别墨迹。那啥，我翘班出来的，撤了啊。”张雷匆忙走了，留下一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和发懵的阿丹。
那个盒子里是只LV的包，就是现在阿丹背的这一只。
此后，有了第二次约会，第三次约会，第四次……
那只包也是张雷送给阿丹的唯一的礼物。
那段时间，俩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见不到，心心念念，微信聊不够，一见面，就缠缠绵绵，舍不得分开。
他们做了所有情侣在一起都做的事：牵手，看电影，吃饭，然后开房……
再后来，省去了前面的铺垫，直接把约会地点改到了酒店。
就是在酒店房间，张雷告诉阿丹，自己已经跟老婆分居一年半了，正在办离婚手续。
也就是在酒店房间，那个狭小的空间，阿丹见识了张雷最生活的一面，放屁像放炮，尿尿尿满地，拉屎不关门……
也许做坏事的时候就是这样吧，做过了之后，那件事情便失去了神秘的色彩，甚至变得俗不可耐。
阿丹到现在仍然弄不明白当时自己答应跟张雷在一起的心态。但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那就是她那么做绝对不是出于爱。
3.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目的地脸。张雷去买票，从售票口到登山口还有很长一段上坡路。
一进入登山口便是很窄的阶梯，两边没有栏杆，越往上爬台阶越窄，越是陡峭的地方越是蜿蜒曲折。
不断遇到从山上下来的人，让原本就窄的阶梯显得更窄了。“还有多远?”“还早呢，慢慢爬吧!”阿丹听到此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阿丹抬起头，就见张雷在不远的高处向自己招手。
“嗨，我在这儿，快上来啊。”张雷挥舞着手臂。
“可恶！”阿丹觉得张雷的动作像牵线木偶一样滑稽可笑。
一个小时后，张雷和阿丹站在山顶，俯瞰脚下，十三陵风景区一览无余，微风拂面吹来，令人瞬间忘却了沿路的风尘，忘却了世俗的喧嚣，忘却了物欲横流下的狂躁。那种“山高人为峰”的快感好不惬意。
阿丹突然想起电影《情书》中的镜头，矫情病不失时机的发作，于是她昂起头，让发稍离开脖颈，对着空洞的山谷，大声喊“张～雷”。
张雷有点儿受宠若惊，又有点儿不知所措。然后也对着空旷的山谷喊：“丹～”
阿丹涨红着脸，不知是因为爬山时的燥热尚未褪下还是大喊后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
“我，我想……我肚子饿了。”看着张雷那张脸，阿丹把“分手”两个字生生吞下了肚。
告别了悠悠的白云，淡淡的清风，张雷和阿丹往山下走。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山底。
来到停车场，阿丹忍不回头看，此时，太阳似乎温和了许多，山，在蓝的让人眼晕的碧空下，犹如一个刚刚沐过浴的婴孩，显得晶莹剔透起来。
临出车场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张雷向停车收费人员要停车发票，对方说没有，张雷就嚷嚷着要找领导，对方见张雷不依不饶，就慢吞吞回到值班室取来了发票，还点头哈腰的向张雷道歉。
拿到停车发票的张雷，把发票攥在手里，揉成一团，扔出了窗外，刚好打到收费员的身上。张雷脚踩油门，扬长而去，还从嘴里爆出俩字“sha bi”。
阿丹皱着眉，没有说话。
阿丹最反感的就是张雷这点，粗糙庸俗。
或许，不同的成长环境与经历塑造了每个人的品格与习惯。但是，即使你内心储存了再多的善良与正义，在吐了脏字爆了粗口的那一刻，人品，以及素养全被嘴巴出卖了。
阿丹喜欢那种在生气时，还能保持对人基本礼貌、能理智就事论事的人，张雷不是这种人，而且差得太远。
阿丹不明白，张雷为什么总是能在自己面前把粗鲁与低俗表达得那么明显，那么淋漓尽致，他就不能伪装一下吗？还是不屑去伪装呢？
下定决心再也不联系的那一瞬间，根本没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有的只是平静，连一点点想哭都没有。
4.
阿丹想吃牛排，张雷把车开到华润五彩城的停车场，西堤牛排馆位于商场的四层。
整个餐厅弥漫着牛排的馨香，让人垂涎三尺。
阿丹点了沙朗牛排，张雷不爱吃牛排，点了西班牙海鲜饭。
“沙朗牛排”上桌时，服务员麻利的掀开锅盖，油花渍渍作响，香气顿时升腾开来。
阿丹拿起刀叉，将牛排切成小块，鲜汁渗出，于是迫不及待的叉起一块牛排放入口中，鲜嫩多汁，嚼劲十足。阿丹满足的点着头。
阿丹对牛肉的血红蛋白溶液的爱，也许张雷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正当阿丹分解牛排时，张雷已经虎咽狼餐般把海鲜饭吃完了，低头玩着手机。
不知何时起，阿丹和张雷独处时除了做爱，就是各自看着手机。张雷打游戏，阿丹看小红书。
饭后，已华灯初上，还下起了小雨。阿丹心想，也许自己唯唯诺诺的心事已无关紧要了吧，因为注定要分手了。
“雷，我希望你好好的。”
“啊？我很好啊，因为我有你。”
“雷，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
“不会，等我离婚了，咱俩就结婚。”
“雷……我想说，谢谢你。”
“谢啥啊？刚才吃牛排不是你花的钱吗？”
……
“雷，我要走了。”
“好，到家了，下车吧。趁这雨还没下大。”
阿丹，跑进雨里，什么也没拿，包已拿防尘袋包好，放在了副驾座椅上。阿丹喜欢在雨中奔跑的感觉，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阿丹定了第二天的机票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进修景观设计硕士学位。
那天后，阿丹拉黑了张雷的微信，换了电话号码，从此与张雷不再联系。
阿丹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恶徒，但她坚信恶徒往往能做出对的选择。
分手那天的雨，最后下得酣畅淋漓，一个错误的开始，哪还有美丽和未来可言。
只是偶尔，在下雨的时候，阿丹会突然有一种想与风雨拥抱的感觉。
只是每年的五月，阿丹都会想念那片月季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