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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昏暗的房间里，穿着背心短裤的小男孩阳阳觑着眼睛趴在床上，胸前的白色平安扣亮晶晶地隐在背心的边缘，团成一个蛋的被子像个篮球孤单地蜷缩在角落。床头柜上是一盘放了很久有点打蔫的水果丁，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飞虫一圈一圈地盘旋着。枕头上躺着半包薯片，一粒一粒的黄白色薯片渣像一只只小蚂蚁在打瞌睡。

阳阳的手里抱着手机，双手的大拇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眼睛死盯坑盯着屏幕，光线暗了也毫无察觉。他的嘴角时而撇到一边，时而上扬微笑，时而又咕哝着嘴唇滋滋作响。他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时而又拧成难看的疙瘩。

“阳阳，吃饭了，叫你三遍了还不动窝？”

房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岁左右，脸上长满了红包的女人扭亮了吊灯，她就是阳阳的妈妈。

“等我打完这一关。”小男孩头也不抬，继续着手指的上下翻飞。

“哎！”妈妈叹了口气，摇摇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阳阳，饭都凉了，你能不能先出来吃饭？”十分钟后，房门再次打开，妈妈的脑袋探了进来。

“你烦不烦？别打岔！你看我这又输了好几千分！”

“不就是个游戏吗？吃完再玩也不晚啊，说你多少回，怎么就是不听呢？”妈妈的脸色很难看，声调也提高了几度。

小男孩按下最后一步，彻底输了，他抬手把手机摔在床上，手机却打了个旋儿从枕头边滑到了地上。他往前爬了一下，抬起一只脚，左手按在床边，右手伸到床下，掖着脖子摸回了手机，却发现屏幕碎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裂痕把屏幕分割成色子块大小的不规则的小格子。

他怒视着妈妈，蹭地一下蹿起来，“你看， 都怨你，赔我新的！”

“坏了正好，坏了你就别玩了呗。”妈妈转身要出去，他一把抓住妈妈的胳膊。

“别走！你要不催我它能坏吗？你必须给我赔!"

”又不是我弄坏的，这手机还不到一年，你自己摔坏的自己负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阳阳把手机扔到床上，撸起袖子咬着牙瞪着妈妈。

“我叫你吃饭有错吗？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

“我就不懂事了，怎么着吧？”他举起胳膊照着妈妈的后背捶了上去，接着又抬起脚踢到妈妈的腿上。妈妈猝不及防，身体失去控制，扑倒在地上，胳膊腿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瓷砖上。

“你还打上我了？真是无法无天了！”妈妈试图站起来，可阳阳冲过来骑到妈妈腰上，抡起拳头对着妈妈的肩头背部一顿猛抡。

妈妈无助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泣不成声地哭着求饶，“儿子，别打了，妈妈，赔你新手机，一会儿，就去给你买。”

“你说话算话？”阳阳的拳头停在半空，瞪着红红的眼睛大声喝道。

妈妈痛苦地闭上眼睛，点头如捣蒜，眼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涌出，嘴角扭曲着向一侧翘起。阳阳收起拳头站起来，迈过妈妈的身体走到餐厅去吃饭，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妈妈趴在冰冷的地上，试着想站起来，可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疼痛一阵阵袭来，努力了好几次，只是翻了个身。妈妈放弃了，就那样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眼泪在脸上的红包间穿梭。那一刻，她想起了校门口给自己送平安扣的亲生母亲，想起了母亲脸上和自己一样的红包。

02

十八岁生日那天，对雨欣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她像往常一样，和同学们说说笑笑走出校门，正要去车棚，被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拦下。女人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痘痘，眼睛鼓胀得像金鱼，一看到雨欣，就神色慌张地拉着她的手往墙边靠。

雨欣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却感觉似曾相识。她让同学先走，自己跟着女人走到墙角。

“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高三了吧？”女人一手搭在雨欣肩上，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眼神里既有关切，又有惊喜，还有愧疚，眼泪扑簌簌淌了下来。

“您是？”雨欣疑惑极了，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尽快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女人抹了一把眼泪，从包里拿出一条红绳，红绳的一端挂着一个白色、圆形、中间有个小洞，像一粒纽扣似的东西，她踮起脚尖把红绳套在雨欣脖子上。

“这个，是平安扣，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它能保佑你，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保佑你一生平安。”

她怎么知道我的生日？还知道我要高考了？她的面容怎么看起来就像在哪见过？她的个子几乎和我差不多高?雨欣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可是，我不认识您啊，您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呢？我爸爸妈妈说，不让我收陌生人的东西，您不说您是谁，我是不会要的。”说着她就摘下红绳递了回去。

女人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她飞快地把红绳重新套在雨欣脖子上，“我不是陌生人，你回去问问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扭头就跑，等雨欣反应过来，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雨欣回到家里，爸爸妈妈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饭在等她。今天是她生日，餐桌上自然多了几样她喜欢的菜，可乐鸡翅、清蒸螃蟹、油焖大虾、蓝莓山药，还有一盆红绿相间、油丝顺滑的长寿面，上面卧着一颗又大又白的荷包蛋。

“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细心的妈妈一把抓起平安扣仔细查看。

“成色不错，好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哪里来的呀？捡的吗？”对玉器颇有研究的爸爸也起了好奇心。

雨欣把校门口遇见红脸女人的事情说了出来，爸爸妈妈的脸色立刻晴转阴，变得异常凝重。爸爸双手交叉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许久，妈妈则有些慌乱地摆弄着桌布的一角。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雨欣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终于忍不住了。

爸爸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妈妈，“我看，该把那件事告诉她了，早晚都要说的，今天是她生日，也许是时候了。”

妈妈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雨欣，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成年人了。有件事情，我们一直瞒着你，今天我就正式告诉你。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是我们从福利院抱养的。送你平安扣的那个人，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雨欣霍地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饮料，黄色的橙汁像一串串雨滴顺着桌布流淌下来。

”当年，我和你妈被查出没有生育能力，去福利院选中了你，就把你领回了家。后来，我们才打听到，你的亲生母亲是邻村的媳妇，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女孩被婆婆赶出了家门。她无力抚养你，就把你丢在福利院门口，自己一个人去南方打工了。”

“别说了！”雨欣捂住耳朵大声吼道，她一把掀翻了桌子，一只螃蟹叽里咕噜滚到脚边，她一脚把螃蟹踢飞，又追上去用力跺了好几脚，螃蟹被跺得稀巴烂，黄黄的蟹黄粘在鞋底上。雨欣跑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抱着枕头嚎啕大哭。餐厅的地上留下一串黏腻的黄色脚印。

她无法接受自己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事实，更无法理解自己的养父母能够瞒她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傻子。她忽然记起，小时候有人说自己长得不像爸爸妈妈，还有人问她怎么没给家里召回来个弟弟。她想起了爸爸妈妈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不自然地笑，总是想方设法岔开话题，原来这一切竟然是这样的缘故？

“雨欣，不要难过，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永远都是。”门外爸爸妈妈的声音伴随着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传了进来，雨欣对着门怒吼，“我不听！你们凭什么要抱养我？我谁的孩子也不是，我是孤儿！我是孤儿！”

03

从这一天起，雨欣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她是家里的小公主，爸爸妈妈视她为掌上明珠，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爸爸是小学老师，小学六年，父女俩都一同挽着手走出家门，一同挎着胳膊回来。父亲既是家长又是老师，既是朋友又是私教。多少次父女俩挑灯夜读，为了一道数学题，爸爸绞尽脑汁给她讲，掰开了揉碎了也要让她理解透。多少个周末爸爸用自行车驮着她去离家三十多公里的舞蹈培训学校上课。下雨了，爸爸把外衣脱下来裹在她的身上，还弓着身子像只老母鸡一般保护着她不被雨淋。下雪了爸爸背着她走在没膝深的雪地里，爸爸气喘吁吁，她却笑个不停，还吩咐爸爸走一字型，走人字形，走s形。

而妈妈对她的照顾更多的是在生活上，可口的饭菜，干净漂亮的衣服，修剪整齐的指甲，变化多端的发型。可她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父母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将来你们老了，我还得照顾你们呢。

这一切，结束于雨欣十八岁生日那天，那个陌生女人的出现，那枚平安扣的到来。其实，爸爸妈妈没有变，依然是爱她的。改变的是雨欣自己。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开始恨，恨这个世界，恨亲生父母，恨养父母，恨这个家，连家里的那条小泰迪，她都恨，平白无故就想狠狠地踢它一脚。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恨，但她就是恨，恨得无缘无由，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痛彻心扉，恨得彻头彻尾。

她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可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刻苦学习，上课总是走神，习题不再按时交，一下子从班里的前几名滑落到倒数第三。老师请了家长，爸爸无奈地叹着气，向老师保证回去一定跟她好好谈一谈。可是她根本不给爸爸机会，爸爸刚一开口，她就摔了碗筷，眼一翻，头也不回地跑了。爸爸妈妈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望着她的背影黯然神伤。妈妈哭着骂雨欣的亲生母亲，为什么突然出现？爸爸却叹着气说，人之常情，需要理解，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就想明白了。

高考结束，雨欣毫无意外地落榜了。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不吃不喝，目光呆滞。爸爸坐在她身边说，复读吧，我相信你，明年一定能考上。高考落榜，对她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她看着从前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欢天喜地请客谢师，筹备学费，她羡慕极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终于想通了。管他亲父母养父母，考上大学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根本的。于是她接受了爸爸的建议，复读。

然而，命运似乎是在跟她开玩笑，第二年高考改革，她这个复读生很难适应新的政策，题型的变化和考试大纲的更新，让她考得一塌糊涂，再次落榜。发榜的那天，她站在暴雨里，雨水像猛兽般袭击着她瘦弱不堪的小身体。她的个子还不到一米六，原本婴儿肥的身材经过两年备战高考的煎熬，变得更加憔悴，头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眼泪和着雨水，四溢横流。她一把扯断了脖子上的红绳，那枚小小的平安扣叽里咕噜滚到了雨篦子底下。爸爸冒着大雨，找遍了校园，才在操场边的角落里找到她，不由分说扛起她就走，父女俩双双跌进路边的排水沟中。

“是继续复读还是放弃，我们听你的，无论做什么决定，我和你妈都支持你。"爸爸接过妈妈刚熬好的姜汤，一勺一勺喂给她喝。她躺在沙发上，一条橘黄色毛毯从脖子一直包裹到双脚，毛毯很柔软，也很暖和，妈妈拿着吹风机呼呼啦啦地吹着她的头发。

”爸，妈，我想，不复读了，过几天就去找个工作。”

爸爸沉思了一下，“学校幼儿园正缺生活老师，你愿意去吗?我可以去找找校长，编制是没有，做个合同工也不错的。”

“真的可以吗？我喜欢当老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

在爸爸的努力下，雨欣真的做了一名合同制幼儿教师，虽然待遇不如正式老师，但是她很满足，每天像小时候那样和爸爸一起去学校，下了班和爸爸一起回家。一家三口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之前，幸福、祥和、温馨，快乐。

04

几年以后，雨欣认识了一位快递小哥，家在外地，雨欣没能抵挡住他的疯狂追求，很快坠入爱河，可是爸爸妈妈死活不同意，好几次把快递小哥从家里赶走。雨欣赌气，再不想谈恋爱。后来爸爸托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位学校的电工，老实本分，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对雨欣一见钟情，呵护有加。雨欣对他说不上喜欢，但也不反感，在爸妈的强烈撮合下，两个人很快结了婚。结婚的时候，雨欣的亲生母亲送了十万块钱，雨欣没要，硬生生推了回去。

日子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着，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父母一天天老去，他们的脸上逐渐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越来越重。因为什么?因为雨欣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一纸诊断证明，证实了父母的猜测。雨欣，竟然和爸爸妈妈一样，没有生育能力。爸爸沉默了，这算什么？祖上没有积德吗？为什么同样的悲剧要在父女两代人身上重演？

抱养，溺爱，隐瞒，不可避免地在阳阳身上重演。阳阳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私生子，被雨欣抱回家时，瘦弱得像小猫一般，小胳膊小腿还没擀饺子皮的擀面杖粗，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的。雨欣看着小小的阳阳，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她在心里默默地决定，要给这个离开亲生母亲怀抱的孩子全部的爱。她跑到玉器店，选了一枚羊脂玉的平安扣，拴上红绳，挂在阳阳的脖子上。

爱本没有错，可是不正确的爱，却如同洪水猛兽般，能吞噬掉一切。阳阳在雨欣的百般呵护下，长成了小霸王。调皮捣蛋、逃学旷课、打架斗殴，无恶不作。不知有过多少次，同学家长来告状，雨欣赔礼道歉，赔笑脸，赔钱赔物低三下四，好话说尽换得一时安宁。阳阳却洋洋得意地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晃动着脑袋打游戏。

“妈，我饿了，啥时候吃饭？”

“快好了，你以后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

“妈，不是我惹事，是他们先招我的，我必须教训一下他们。”

“你把人家打坏了咱们还得赔钱，多亏呀。”

“那您愿意让人家把我打坏，让人家赔钱吗？”

阳阳几句话就能把雨欣堵得无话可说，毫无招架之力，只得乖乖溜进厨房做饭。

一转眼阳阳小学毕业了，那个暑假没有作业，阳阳突然迷上了网络游戏，一发不可收拾。阳阳从早晨一直玩到中午，午饭后又一直玩到晚上，废寝忘食，如醉如痴。阳阳原本就不胖，玩上网游后就更加清瘦了。十二岁的孩子竟然有了很重的黑眼圈。看着儿子黑瘦的小脸，眼睛却像熊猫一样，雨欣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管教他。

一开始，是来硬的，雨欣把他的手机抢过来，给电脑设置密码。雨欣从小到大对阳阳一直百依百顺，突然变得严厉，阳阳怎么受得了？哭闹、赌气、摔东西，甚至闹起了绝食。一连三天，阳阳滴水未进，小脸蜡黄，奄奄一息。雨欣害怕了，坐在儿子身边，流着泪跟他讲，只要你吃一口饭，妈妈马上同意你继续玩游戏，再不没收你的手机。但是希望你能自己节制一下，不要长时间连续玩。阳阳努力挤出一丝笑，点点头，张开了嘴。

绝食事件之后，阳阳有所收敛，妈妈说的话似乎能听进去一点了。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阳阳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甚至比之前玩得更甚，半夜了还在抱着手机左冲右突，杀杀打打。

雨欣的丈夫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加班，父母也不在身边，管孩子的事情就落到了雨欣一个人的头上。雨欣看着日渐颓废，沉迷游戏的孩子，忧心忡忡。但她却拿孩子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时不时地吆喝着，过一会儿就去孩子房间送点吃的喝的，唠叨几句，她总幻想着孩子长大一点也许就懂事了。

谁知这一次，她万万没想到，阳阳竟然动手打了自己，还打得那么重。十二岁的阳阳身高早已超过雨欣，是一个半大小伙子了。虽然很瘦，但动起手来，矮小的雨欣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作为孩子，怎么能出手打自己的母亲呢？从小到大，自己可是从来没有碰过他一个手指头。

雨欣越想越委屈，躺在地上，任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她的心里像掉进了巨大的冰块一般，异常寒冷，也异常憋闷，她的胸口像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牙怪笑着一下一下撕咬着她的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何时，阳阳已经吃饱了饭，大摇大摆迈过妈妈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砰地一下撞上房门。雨欣的鼻腔被儿子的脚带过的风刺激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05

“怎么了这是？摔了吗？”家里的房门吱吱呀呀被打开，门厅的灯亮了，丈夫回来了。看到儿子房门口躺在地上的雨欣，丈夫的鞋子都没换，飞快地跑过来抱起她。

丈夫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暴跳如雷，像一头狮子发疯了似的冲进阳阳的房间，解下皮带劈头盖脸地抽在阳阳身上，一下又一下。阳阳蜷缩在床边，抱着头瑟瑟发抖,胸前的平安扣随着他的抖动不停地晃动着，耀眼的白光异常醒目。这是爸爸第一次冲阳阳发这么大的火，他惊恐地盯着眼前这个之前连句大话都没有，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男人，不知所措。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阳阳带着哭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说，你错哪了？”皮带啪地一声再次落在阳阳的背上，阳阳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说！不说抽死你！”又一记皮带像一条银蛇般扭动着身躯飞快地落下。

“我，再也，不玩游戏了，再也，不打妈妈了。”

“能做到吗？”又是一条银蛇飞落。

“能！能！能！”

“还让你妈赔手机吗？”

“不了，不让赔了。”

雨欣几次想上前阻拦，却忍了又忍，她扶着门框浑身发抖，硬撑着身子站在丈夫身后，眼里淌着泪，心里滴着血，她的目光久久地驻足在那枚晃来晃去的平安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