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自古属徽州府一府六县之一,其饮食文化承袭了徽菜的传统,以粉蒸、清蒸和糊菜为鲜明特色。】
一碗糊豆腐的来临才算是真正揭开了宴席的序幕,衬得上任何一个美好的宴席。
一桌人拿起羹匙,张开大口,上下嘴唇先试探地在表面彻头彻尾轻轻滑过,连同羹匙底部沾上的糊也舔得干干净净,就像接下来的第二口是要喂给自己还抱在怀里的孩子。味道鲜香而且清,所有的人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于是,整个桌子的气氛就活跃了,一曲此起彼伏的吸溜大合唱增添了宴席的喜气。
对于一块豆腐来说,无论是做成麻婆豆腐、家常豆腐、回锅豆腐、香辣豆腐、肉末豆腐它永远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有人会说,它不过就是一块豆腐啊,是普通百姓的家常菜,比起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豆腐和白菜一样,都属于“寒品”。不错,的确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它曾是远古时代土壤里安睡的种子,穿越了五千多年的浩瀚,见识过岁月在岩石上无情敲打,耐心等待过海岸线的变化。风狠狠的刮,它却不害怕,依然狂恋着那片土地,一年又一年,从土里冒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秋天,直到从青翠的少年到迟暮的老人,等待着一声声猛烈的棒槌敲击,才在最后一刻从壳子里蹦出,人们惊呼,啊,好硬的黄豆!然后等待他们的还有碾片脱壳、浸泡、磨豆浆、过滤去渣、煮沸,最后才加压成型成一块豆腐。
从来没有一块豆腐仅只是豆腐而已,那是黄豆的一生。所有的烈日焦灼,所有的寒冬雨雪,还有凶猛生长的杂草在残暴地挤占它的生存空间,虫子不慌不忙在它的叶子上一行一行咬过,是的,所有这些它都必须默默承受。
人们只知豆腐洁白细嫩,清丽脱俗,入口即化,却不知这爽口之下,它曾经是一颗颗坚不可摧的黄豆啊。
对于一块豆腐来说,这一次,它不再出演主角,而是被切成豆粒大小,倒进放有高汤的热锅里,加上调料焖几分钟,再浇上熟猪油,放上虾仁、肉蓉、香菇丁和笋尖,一手搅拌,一手撒米粉,再放入碎香菜、湿淀粉和猪油,舀到盘里,浇上麻油,撒些胡椒粉和葱花。
之后被一碗一碗端上八仙桌宴席,等待着羹匙一勺一勺舀起。每个八仙桌都盛放着四碗,于是桌角相邻而坐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退让着,请,请。八个人的座位,一瞬间就亲密成了四个小分组,一碗糊豆腐维系着这之间细微奇妙的默契。
之后唢呐吹起,爆竹响起,一场热热闹闹的宴席拉开序幕。从此,再也不会忘记新人的容颜,永远记得世俗的快乐对于世人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