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晓芒先生的《哲学起步》是给非哲学系大众看的初步哲学刊物。《起步》以人为主题,主要和大家谈论了哲学如何思考人的问题。进而主要向大众介绍“自由”的概念与思想。《起步》全书仅三个部分“人的本质”、“自我意识的本质”及“自由的本质”。《起步》的逻辑性有点儿糙,不是很严谨。这在有点哲学素养的人看来,感觉有点儿小小的不舒服。这有点儿像是一个“哲学初学者”的作品。这就是《起步》的哲学初学者大众化的风格?
《起步》先是从高更名言“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讲起,把这三个问题对应为“人的过去、现在、未来是什么”三个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是过去时,“我们是谁”是现在时,“我们到哪里去”是将来时。然后,又把“人的过去、现在、未来是什么”这三个问题转化成哲学问题“人的本质”,“自我意识的本质”,“自由的本质”。从而,“人的过去”就是“人的本质”,“人的现在”就是“自我意识的本质”,“人的将来”就是“自由的本质”。
首先,《起步》对于“本质”的概念的使用是前后有别的,有点儿涉嫌滥用“本质”这个概念了。
如,《起步》在解释“人的本质问题”时说:
首先,如果要回答“人的本质”这个问题,就要回答“我们从哪里来”,因为所谓本质问题,就是要搞清事情的原委。要认清一个人的本质,就要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历史。不了解他的过去,就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人类也是这样。要知道人类的本质,就要了解人类的过去。人类的过去首先是人类的起源。
《起步》在这里,最初是将“本质”与“事情的原委”、“过去”、“历史”、“起源”联系在一起的。这里首先是将“人”理解为“现在的人”的概念;将“本质”理解为“原本”、“本原”、“本因”。那么现在的人的本原、本因、原本就是人的过去。现在是过去的果,过去时现在的因。因先于果。这样的讲法是合理的,有逻辑的。这是对“本质”概念的正确使用。
既然“本质”的概念是如此,那么《起步》接下来又讲“自我意识的本质”,讲“自由的本质”,也应该是对应了讲“自我意识的过去”与“自由的过去”。但,在这两处中的“本质”这个词就是有点儿滥用了。因为,去掉这两个“本质”,反而会更容易理解全文。《起步》在这两处的“本质”就仅是讲了“自我意识”与“自由”的概念而已,并没有讲什么“自我意识”与“自由”的本质或本因或过去。也就是说《起步》在这里的本意就是讲:“人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自我意识”的问题;“人的将来”的问题就是“自由”的问题。《起步》使用“自我意识的本质”与“自由的本质”,这就涉嫌哲学初学者滥用“本质”这个概念了。在这两处“本质”没什么实际涵义,加上“本质”反有画蛇添足的感觉。
其次,这种将“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概念转换到“本质、自我意识、自由”上是否合适?《起步》大致是想按这个时间模式来讲的。但,在谈论“人的本质”时,最后一个话题谈论了“人的精神”,打乱了这个预先给定的时间概念,让人感觉,这个预定的时间的概念也属于多余。“哲学就是哲学史”,按时间维度谈论哲学的概念的演变是可以的也是合适的。但,将“人的本质”、“自我意识”与“自由”也按时间维度去讲,则是不合适的。这三个概念,不是这样的时间演变关系。这三个概念是同一的,不是演变的,是从不同的空间角度的理解。比如,非要把“自由”与“将来时”对应,似乎,“自由”就不存在于“过去”或“现在”。然而,“自由”是无时无处不在的,“自由”存在于整个时空过程中。“自由”既是“人的本质”也是“自我意识”还是“将要的欲望”。《起步》似乎没有介绍这样的概念,有误导将“自由”理解为一种“非本质非现实的将要”之嫌。
《起步》在“人的本质”部分或“人的过去”部分谈论“人的精神”,又不得不提前谈论“自我意识”或“人的现在”的部分。
人的本质包括三个问题,就是人的起源、人的历史、人的精神。
为什么谈论“人的本质”要谈论这三个问题?《起步》解释是,这是人切身问题,最直接,最核心的问题。在此前邓晓芒有讲过本质问题为什么是历史是起源问题,但没有讲过本质问题为什么也是精神问题。为何在此又直接提精神问题?
精神与历史起源并非同一维度层次的概念。明显的,历史起源是时间维度上的概念,而精神不是。当然,非要将精神问题与历史起源问题联系,与本质问题联系,这是可以联系上的。但,《起步》没有进一步解释这是个怎样的联系。或许哲学初学者是不会提这样的问题。但,从逻辑上看,这里引入精神的问题,显得突兀,没有足够的缘由。爱问问题的初学者不是没有可能提出这样的问题的。这里直接引入精神问题,并不如引入历史起源问题来得直观,是需要解释一下的。从唯心哲学的角度上看,这精神意识或思维是同一维度的概念,是世界的本质,也是人的本质。精神问题是个本体论上的问题,而历史与起源是个认知论上的问题。精神问题要比历史起源要再深一个层次。《起步》讲要想搞清楚人的本质问题,需要搞清楚人的精神问题,应该是唯心哲学的一个结论或观点。《起步》在这里没有进一步解释“人的精神”问题,或许是想回避“唯物唯心之争”。但,这里《起步》是暗取了“唯心”哲学的观点。
......所有这些这些问题都是由人提出来的,它们都立足于人。......
那么,人是什么?这就构成了一切哲学问题的根基。当然,在哲学史上,这个问题是比较晚提出来的,一开始人们在哲学上讨论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自然万物的本原问题,宇宙是由什么构成以及是怎样构成的问题。......讲来讲去,最后归结到人的存在。这就是人的本质问题,它属于人的存在。当然有不同的说法,像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说它是哲学的基本问题当然也可以。......
这里,《起步》是延用了西方哲学史的传统观点。但,这个观点是有问题的。既然人是什么构成了一切哲学问题的根基。但,为什么这又不是人们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呢?这个讲法是暗含有逻辑上的矛盾的。现今的西方哲学史,的确是从万物的本原开始讲的。但,万物的本原却并不一定是哲学最开始的问题。或许这仅仅是个历史考古或人为选择的问题。到底人的本原是最初的问题,还是万物本原是最初的问题?这里的意义还是不同的。《起步》在此并没有带人多思考“哲学问题的根基”的意图,仅是随同了西哲普遍的传统观点。
上述,一切哲学问题的根基的问题,也就是哲学或哲学史开端的问题。黑格尔在《哲学史演讲稿》中讲过“有无问题”的讨论是真正的哲学史的开端。人作为人,第一个讨论的“有无问题”就是“人的生死问题”(对生死的好奇心敬畏心)。而这个讨论的结果就是宗教的产生。“有无问题”是“生死问题”的抽象,“生死问题”是“有无问题”的具象。因此,其实在这西方哲学史上以万物本原问题为开端,只是一个人为的文化开端的相对选择,而并非是真正的哲学第一问,或哲学的开端与根基。从逻辑上讲,哲学第一问更可能是关于人的生死有无,关于人是什么的问题,而不是万物是什么的问题。而人是什么的问题,也就是“我们是谁”的问题,还是追问人的历史过去。但,《起步》把“我们是谁”这个问题,对应到现在时,从现实的角度对应来回答,而不是从历史的角度来回答。
显然,《起步》没有这样讲。因为,这样讲,就不得不把人们带进“唯心”哲学的圈子。同时,如果这么讲,《起步》最初的那个“过去、现在、将来”的转化对应,就更显得牵强了。而且,接下来《起步》讲“人类的起源”需要把人们带回到“唯物”哲学的观点中:
......所以,我把人的本质的定义重新拟定了一下,归结到一个定义——原来的那个定义也没错,但是有缺陷,不够完整,还需要补充,补充后就是我的定义——“人是制造、使用和携带工具的动物”。
这个“补充拟定”的“人的本质”的定义,显然是“唯物”哲学的观点,是从“人的行为感性表象”上来定义“人”的。然而,这个在《起步》看来是有“补充”,够“完整”的定义,还是难以达到“准确”或“完美”。举两个简单的例子:
1、许多人都听过或学过一则寓言故事——“禽兽大战”,讲蝙蝠会飞有牙,大战时一会儿禽一会儿兽。最后被“禽兽”都排斥了的故事。
2、马戏团里玩“金箍棒”的猴子,玩“棒子”讨食吃。
第一则故事,是说,从感性表象定义的“唯物论”的局限性和矛盾性,非本质性。
第二则例子,直接否定“工具携带”的感性定义。带个工具讨食吃,不一定是人啊。
“唯物论”的毛病在于,以感性表象为本质。真如果这个世界的本质可以一眼就看透的话,那,要“思维”何用?“唯物论”教条就可以了,何须“哲学”,何须“《哲学起步》”?但《起步》实在是又想给“唯物论”的世界里注入“自由的思想”,于是《起步》就陷入了自我矛盾中。“哲学”的重要作用在引导“自由的思维”这样一个事实的发生,而不是强行将“真理”归于“教条”。将“真理”强行简单地归于任何“教条”的都是“宗教”。而破除任何“宗教”的唯一办法,仅仅在于引导“人们可以自由地思维”。
“两脚”、“无毛”这些都是些外在的差别,离本质很远,而且很偶然,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亚里斯多德的观点:人是罗格斯的动物,人是说话的动物,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是政治的动物。......我们再看看中国古代。......荀子认为“人之所以为人”“以其有辨”
以上也是《起步》考察过的中外古代对于“人的本质”的经典思考与定义。但,实在想不通《起步》为何要一头扎进各种扯不清的感性定义争端中。因为,无数的事实表明,那些是感性的定义随时都可能改变,它们“离本质很远”。《起步》对此是有认识的,但,似乎又并不太清楚。《起步》有讲“唯心”哲学对“人本质”的思辨与定义,也有讲“唯物”哲学对“人本质”的感性定义。也有讲感性定义离本质很远,很偶然,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但最后还是坚持了一个新的感性定义——“......携带工具的动物”。
《起步》自己也讲:
可能有些人认为谈哲学不必谈人类的起源,认为这是个过于专业的问题,应该让某些专业人员去谈,应该让人类学家,动物学家,考古学家们去谈。
这里,我们是不反对哲学可以谈论具体的。抽象就是由具体而来,必要的具体更有说服力。
我这个人讲实际,不喜欢悬在半空。......比如黑格尔,他的存在论,逻辑学,......,这一套思辨的概念、体系很有他的道理,在现实生活中是可以验证的,但整体来说是悬空的。
这个观点,我们也是不反对的。但,《起步》的目的就是让人们“自由思考”,让人们可以从地上“飞”起来“悬在半空”啊。《起步》是要引导人们“自由地飞起来”,引导人们“思维飞起来”。又怎么能由给个感性表象的“教条”来达到目的呢?黑格尔的“悬空”在现实生活中是可以验证的,那就坚持用现实生活的实例来讲明白黑格尔的“悬空”的道理就好了,引导人们“从现实生活的验证中起飞从而可以悬空”以达到“认知世界本质”的目的就好。看来《起步》不仅是不喜欢悬在半空,而是根本是否定“悬空”,否定“自由的思想”。这就是《起步》内在的矛盾了。这也会注定《起步》将是部失败的作品。不会达到“引导思维悬空”的“自由思想”的目的。“唯物论”者看不明白,“唯心论”者不喜欢。
《起步》讲的许多观点,都是具体的,目前看来也是蛮正确合理的。但,我实在是奇怪,如此的合理观点,为何让《起步》选取了如此方式来谈论“自由”?邓晓芒没有发现,他的这种自我矛盾的行为么?邓晓芒的盲点在哪里?“唯物论”的许多观点,就局部来讲,也是正确的,或可以讲这正是体现了“黑格尔悬空观念”的“落地”与“现实生活中的验证”。
“唯物与唯心之争”是个避不开的话题。“唯物自己缺乏理性难以让思维起飞,于是过分否定了自由的思维,强调落地”;“唯心则过于追求自由的思维,享受思维起飞的快感,而容易忘记落地”?其实,难有人保持“真正的中庸”,难有人保持“真正的知行合一”,而《起步》也不例外。所以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自由的理性的有针对性的批判”。
能看出《哲学起步》的意图,是想宣传“自由的哲学理念”。但,恐怕这《起步》对自由的理念的理解还是有局限而不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