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再去思考人生是有些许晚了。窗外的工地呯呯磅磅闹腾了大半年了,一个地基,建了拆,拆了建,何时才能正儿八经地开始造楼呢。
值班无事,平日里不敢大声说话的楼面上只有我一个人,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吹了一中午口哨,居然吹出了二十年前《土耳其进行曲》的味道。电视里又放起了《芈月传》,这个闹腾了半个2015年的女人,倒是带给我们一些新的思索。
用现在颇为流行的词汇,我觉得芈月是个婊,各种婊,然而却无意中成就了历史。强秦并不是她的初心,在那个吟诵“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年代里,芈小姐何尝不是带着些许羞涩满满纯情与才貌双全的春申君青梅竹马的,然而当春申君坠马不知所踪以后,又有多少个夜晚,芈小姐默默自问:生存的压力与爱情的尊严到底哪一个重要?婊是形式意义上的苟且,而格局却是审美意义上的成熟。
如果说芈月与春申君青梅竹马是段情的话,那么后来与惠文王和义渠君就是客观上的苟且了,剧里无数的台词印证了这一点,但历史上到底怎样,你就是拿把洛阳铲也挖不出来,我们权且信了编剧吧。
苟且的前提是明白自己要什么,苟且的底线是自己怎样不作死。拿捏好这两点,便是大格局了,放弃完美,便是完美,如果还囿于纯情男女的小情小爱,那接下来的人生便只有青灯黄卷了,很显然,芈小姐想要的生活不是这个样子的。既然有这个资本,又有过纯美初恋,那么值了,特么,姐们就博一记吧,没想到还博出了个大争之势。
在周朝礼制的重压下,芈月是如何在夹缝中求的生存的呢,排查分析一下,觉得这女人绝顶聪明,她敬上,生子,不多言,保持健康体魄,不贪恋财物,对照七出之“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唯一能套的上的就只有淫了,但是这一条,早就伴着商鞅“开井田,废阡陌”的经济制度而变成了原则上了,既然只是原则上的要求,那么稍微触碰一下,又有统一的说辞,也便算不得是个大差错。既然选择了嫁与山河千乘万骑,那就任你劫夺红尘知遇吧,一个时代在无意中造就了,只是可惜了义渠君的一片痴情。没什么值与不值,剧里的每个人都活出了他命中注定的样子。
试想,如果没有苟且,越王勾践应该自刎于会稽山下的宗庙前,于是便没有了卧薪尝胆的励志传说;如果没有苟且,浪子燕青一定会计较李小姐师师是别人的二奶,于是便没有了相伴天涯的千古佳话,其实懂得取舍最重要;义薄云天的战神关老爷不懂苟且,最后走了麦城,命陨临沮;色艺绝伦的李香君不懂苟且,最后悲戚戚,血洒桃花扇,其实没意思。
谁说过的,存在便是合理,太过尖锐或执着,那么,蹉跎的东西,恐怕就太多了吧。面对这个世界,其实我们只有两种选择,接受或是闭嘴。
电话响了,有友说,聚聚吧,我快乐地允了。在我们几个数十年的老友中,一个告别沪上繁华,飘逸于西南小城已然成侠,一个淡出世俗争斗沉溺于佛释道的静谧,已然成仙,然而,不都还得安静下来耐下性子和这个说不清的世界好好谈谈。有时候想,当我们的梦想只剩下拼命挣钱养家,该是怎样的轻松与潇洒啊,可惜,我们做了太多的梦,说不出太多的话。
写点文字是容易的,但要落实到行动上未免还是有些许挣扎。不曾想过,未来的某个日落,该如何回望现在的思索,就像明年,窗外的工地上将矗立起一片新楼,繁华一片,到那时,还有谁会想起眼前这片杂乱深沉、密密匝匝在一起的纠结地基呢。
睡吧,这个世界。(201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