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刀疤
一直瞒着母亲婚事,如今要携夫君回家看望她,且别说予蕳有些紧张,我亦有些不淡然。
予蕳与我平日都爱穿素淡的衣服,为了见母亲,予蕳便说要准备喜气的衣裳。我说,“你穿这些已经够好了,我母亲见了定然对你超乎预料地满意。”
“可不仅仅是为了见母亲,成婚快两年,我还没见过我的娘子穿红装呢?”
“好吧,”我拎起予蕳的下巴略带挑衅地说道,“或许夫君穿了红装更能增益美色。”
予蕳抓住我的手说道,“你给我等着。”
逛了街市好些个布庄,予蕳才勉强挑了两身。我径直往街边小摊一坐,便不肯走了,“夫君,我着实累了。”
小二即刻来问,“这位小娘子,用点什么?”
“两盏白茶,一盘果脯,谢谢。”
予蕳便坐下来喝茶。
忽而我听得有人在吵架,虽已从幻灭症中痊愈许久,但此种场面与声音仍能唤醒我过往的不安情绪,我捏紧茶盏,不让自己陷入其中。
予蕳觉察到我的异样,蹲至我跟前,“我们回家。”
我匍匐在予蕳背上,出于感激,我轻吻了一下予蕳耳朵。
予蕳猝不及防地颤抖了一下,“娘子,你可是要为夫的命?”
我意识到问题,赶忙否定,“自然不是。”说罢忍俊不禁。
予蕳见我笑得放肆,便把我放下来,“你须得好好端正态度,我才能背你回去了。”
如此我更加笑到无法自抑,贴在予蕳怀里说,“夫君,人家都看着呢,咱别闹了。”
予蕳不以为然,轻咳一声,示意我赶紧步入正轨。
我捏着他袖子轻拽几下,他不为所动,我便蹲下来,“那我背你回家!”
予蕳比我身量高上许多,这回我的话可真惹来了旁人的围观。予蕳无奈,包袱往肩上一搁,直接把我抱起来,大步往家中走去,“娘子今日屡屡相逼,休怪为夫不做君子了”。
用过晚膳,洗漱完,我便偷偷上了榻,假意睡着。
予蕳吩咐家仆未晞明日事项后,便也洗漱了。我分明听得他熄了灯,躺在我身侧,可再未听得任何动静。
犹疑了一会,我便睁开一只眼瞧个究竟。果然中了他的圈套,他眼笑眉飞,打趣我,“娘子可是又醒了?”
我转过身去,“不,又睡着了。”
他笑得更加猖狂,欲将我拉入怀里,因我抵抗,不料把我衣袖拉扯了下来。他凑近再抱我时,触到了我胳膊上的刀疤。他又仔细摸摸了那个伤疤,便要去点灯。
我拽住他,“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到,都快消了。”
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燃了灯,任凭我脸羞得红透,将我浑身检查了个遍。除了左臂上的痕迹略微重些,右臂与胸口两道疤已经消退,只剩些微若隐若现的白痕。
他灭了灯,将我裹在怀中,“你且说实话,怎么弄的?”
“是被那个花魁划的,她出狱后来寻我麻烦,当时衣服穿得厚,又有众人在场,我没咋伤着。”我既不想瞒他,亦不想他难过,力图避重就轻。
“梓娘呢?我不是安排了她护你?”
面对他的追问,我思量了片刻说道,“梓娘……当时被我支开了。”
“为何支开她?”
我热切地吻他,希望他不要再问。
他虽短暂地愣住迷失了一会,但转瞬清醒,继而追问,“告诉我。”
“因为我一向不喜人跟随。”
“是吗?”
“是。”
“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实情。”
他如此有些咄咄逼人,我脱离他的怀抱,一个人蜷在角落里保持缄默。
静默片刻后,予蕳语气缓和许多,“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我平日处理公事习惯了这样。可我实在又心痛又懊恼。那日我回来,娘子也是这般气势汹汹地检查盘问我,如此,是否可以原谅为夫一回?”
他说得又好笑又可怜,我哭笑不得,便转过身看着他。
“过来。”他极尽温柔地说道。
我便重入他怀里。
他抱着我并未说话。
从他缄默的呼吸间,我能体会到他说的心痛与懊恼。而如果不知实情,他或许会把情况想得更加糟糕。我于是如实与他说明了一切。
“实在情非得已,我保证不再轻易伤害自己了。”我尽量减轻予蕳的难过。
“你的脾性,我不是今日才知。与其让你保证,不如我尽心保护你。一夜同床共枕,我竟今日才知你受了伤。我对你,始终做得不够。”
“夫君,你别自责难过了,如此,我亦手足无措,心情沉重了。”
他听后眼含柔情地凝视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好。”
(4)省亲
翌日为了赶路,我便早早起床换了红装,对镜梳妆时失了神。
“自醉美色?”予蕳调侃我。
眼见我夫妻二人都身着新婚喜服,我感叹道,“真好看。”
予蕳以为我在夸衣裳,而我实则感叹,婚后生活甜甜美美,真好看。
简单用过早膳后,我们便上了马车。
到了家门口,予蕳扶我下车,母亲看着我二人,愣了半晌。
我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看傻了?自家女儿可还认得?”
母亲对着我就是一顿狂揍,“鬼崽子,一声不吭就这么嫁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我抱住母亲,“娘,你还不好好招待你女婿?”
“小婿白予蕳,拜见母亲大人。”予蕳谨慎恭敬行礼。
母亲见了予蕳,立马变脸,满面春风略带拘谨,“予蕳里面坐,一路劳累辛苦了。”
我唤了未晞把礼品都搬回屋内,并让其准备午膳。
“这都是你女婿精心挑选的。”
母亲盯着我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但碍于予蕳的面子,只得端茶倒水,热情招待。
“娘,予蕳之前一直在都城忙于朝政,如今他回到吉邶,我就立马带他来见你了。予蕳谦谦君子,满腹才华,仪表堂堂,如此郎君,我必须立马娶了呀!你不也说了,遇见好郎君就要牢牢抓住吗?所以我方先斩后奏呀!”
母亲推了一下我的头,“你有理。”转而又对予蕳和声悦气地说道,“我这女儿任性,家世又不好,委屈你了。”
予蕳温文尔雅笑答,“立儿甚合我意,娶之有幸。母亲含辛茹苦养大立儿,能同意这门婚事,小婿深为感激。”
“夫君,你能帮我看下车上是否落下我的绢帕吗?”
待予蕳出门,我小声与母亲说道,“娘,予蕳父母是朝廷官员,为百姓改革牺牲了,你莫在予蕳面前提起他父母。”
母亲虽感到意外,仍然点点头。
见母亲知情安定了,我拉予蕳回来向母亲一同正式拜礼献茶。
而后我与予蕳登门姨母家,邀了姨母、表弟至家中一同用膳。
姨母提议举行一个隆重的婚礼,把所有礼节都走一遍,我说,“那实在累得慌,如今能一家团聚共餐,足矣!”予蕳附议,母亲不想为难我二人,便也同意了,姨母便不再多说。
膳后,我又带予蕳拜访了召南一家。如此,方算省亲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