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中国人的美德和反省觉悟精神

                                                  思衣谷

莫言的代表之一《生死疲劳》讲的1950-2000年之间的事情，讲的是一个被冤杀的地主西门闹经历了六道轮回，变成驴、牛、猪、狗、猴，最后终于又转生为一个带着先天性不可治愈疾病的大头婴儿蓝千岁；这个大头婴儿蓝千岁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身为畜牲时的种种奇特感受，以及地主西门闹一家和农民蓝解放一家半个多世纪生死疲劳的悲欢故事。最为亮点的是莫言以各种动物的眼睛来观察和体味农村的变革，更表达了中国人的追求幸福生活的韧性，以及体现了中国人的美德和反省觉悟精神。

如果这部小说你看到的是沉重的，那只是其中的阅读体验，但莫言得到世界认可的地方还在在于读他的小说千万不要被他的书名所蒙蔽，因为《生死疲劳》，生死不仅是疲劳，还有乐趣，如笔者以为最有风趣幽默自嘲的部分就是男主人公转世成为猪的部分了，或者莫言是喜欢《西游记》；里可爱的猪八戒的，于是我们在猪这部分也依旧可以看到猪的可爱风趣和善良的风采。

如第三部猪撒欢中的第三十五章“火焰喷射破耳朵丧命 飞身上船猪十六复仇”就写到莫言借已经投胎成猪的男主人公西门闹的口吻调侃小说里的作家莫言，实际就是莫言说莫言自己是“那小子鹦鹉学舌”。另外借西门闹之口，也表达出了莫言自己给大家读者如何写小说的秘诀，那就是“每逢大情节，对所描写人物缺少准确的把握和有力表现手段时，就让他把所有人物摁在水里去写……”这是多好高级的自黑的幽默小说写法啊，小说中有我，我就活在小说里，这样的手法一方面给作家自己做宣传，另外一方面也体现自己这部小说幽默的部分，何乐而不为？

此外，作者可爱调侃归可爱调侃，作者让主人公变成猪也是体现了主人公一贯有之的善良，乐于助人的高贵品质的，如第三十六章“浮想联翩忆往事 奋不顾身救儿童”中就体现莫言精湛的语言魅力，尤其在写救人的精彩部分“用嘴叼住一个女孩的衣服，游到尚未塌陷的冰面附近，把她举起，扔上去”寥寥几笔就写出了变成猪的西门闹那机智和勇敢。一句“我并没有特意去营救这三个与我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崽子，我是遇到哪个救哪个”就体现出了主人公那种无私，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高贵品质。

事实上，这样乐于助人讲义气的情节，如写西门闹投胎成驴部分，就写到了“西门闹行善救蓝脸”以及“英雄相助装义蹄 饥民残杀分驴尸”体现的善良和义气。而在小说还在如写西门闹投胎成牛部分，就写到了“第二十章 蓝解放叛爹入社 西门牛杀身成仁”，也体现一个义字。而在写投胎为狗部分，则也写到“狗小四循味追春苗”，体现的狗的忠厚和机智和无私奉献。可以这么说，主人公西门闹在变成驴、牛、猪、狗中都展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农民的生活和他们富有爱心善良，乐于助人，以及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

或者你说说那么猴子去哪里了？莫言很有玄机地将我们大家都熟知的大圣没有独立成部来写，而是归类在第五部的“广场猴戏”，这样写法是反智反英雄的，毕竟西门闹虽然成为了猴子，却不是孙悟空的那样的大圣猴子，而是江湖卖艺的猴子，这是平民化的写法，莫言更是借猴子的短短部分去深深说明我们虽然不是大圣的猴子，但是我们可以成为卖艺的猴子，凭借自己扎实的技术活养活自己，那就是体现了我们每一个平凡的人，都是可以具有打不死的蟑螂一般的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于是驴、牛、猪、狗、猴子则都体现了我们中国人的美德：善良、讲义气、厚道、乐于助人、忠厚机智和无私奉献、坚忍不拔的精神。那么最后转世成为巨婴呢？则是体现一种我们中国人难能可贵的反省觉悟精神，

这里有趣和涨知识而更是体现反省觉悟精神的是，主人公西门闹与二房迎春生了他的儿子西门金龙，而西门金龙与情人庞抗美生了庞凤凰（跟母姓），而迎春改嫁给蓝脸生了蓝解放，蓝解放就与西门闹的已经改嫁的三房吴秋香的女儿黄合作生了蓝开放，而故事的第六世的巨婴蓝千岁就是蓝开放与庞凤凰所生的男孩。换言之，这个巨婴男孩的母亲就是主人公西门闹由自己与二房迎春关系下所生的孙女，而这个巨婴男孩的父亲就是西门闹的二房迎春的改嫁后所生的蓝解放的儿子，也就是说巨婴蓝千岁是在同祖母的情况下生出来的，是属于近亲生育，自然是有缺陷的是巨婴儿。在莫言整部小说中，笔者尤为喜欢他通过蓝千岁的存在的这个隐喻，来去说明不能近亲结婚的原因，以及说明近亲生育的危害，这就是一个作家应该的责任，就是反省不断反省，为什么会缺陷，原因在哪？我们又如何做？莫言的写小说的过程，其实就是中国人不断自省的过程。

当然或者你会说21世纪的我们知道这是违法的，但在小说当时1950年到2000年中国农村这50年的历史发展过程的历史背景中，哪怕是我国的婚姻法也只是在１９８０年９月１０日才正式颁布，可见1980-1950年之间的近亲结婚的问题是不违法的，有着一定的不科学结婚的普遍现象，也反映出当时的民智有待提供和法律意识相对淡薄，而国家法律体系也是存在不完善的。而正是这样，莫言的这部小说的积极意义就是借蓝千岁的例子说明近亲是违法和有害的。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婚姻法，乃至代替婚姻法的2020年5月28日发布的《民法典》，其中第五编婚姻家庭的第二章结婚的第一千零四十八条 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这就是整部小说，笔者以为最为高贵和珍稀的部分，那就是体现一种反省觉悟精神。莫言没有明说我们该如何做，他只是提出了弊端，社会的不足，但这就足够了，已经将小说的魅力和意义都散发出来了。因为后来我迎来了光明的《民法典》。

这部小说的形式，就莫言而言是向中国古典章回体小说和民间叙事的伟大传统致敬的，这部小说的记忆方面，就中国人而言是有着第一部分驴折腾的农民公社开始时期，第二部分牛犟劲文革时期，再之后改革开放、千禧年等都是很多值得回味的地方和情感。而就这部小说的内核而言，或者莫言自己也说“我没有把这本书写成布道词,我写的还是人的命运与人的情感,人的局限与人的宽容,以及人为追求幸福、坚持自己的信念所做出的努力与牺牲。”。当然这是不错的内核之一，但窃以为，这本书的魅力还在于莫言的黑色幽默，有点自黑的耍宝，风趣，更在于他通过透过各种动物的眼睛，观照并体味了五十多年来中国乡村社会的庞杂喧哗、充满苦难的蜕变历史。更可贵的将轮回转世的老土桥段，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如动物的视野去体察和揭露这个人世间，向世人讲述关于东方中国人的美德和反省觉悟过程的精神。

诺贝尔委员会给莫言的颁奖词为: “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 其中说的这些作品，大概最有力的代表作之一必然有这部《生死疲劳》了。另外莫言自己也说“假如我能有两本书得以流传，《生死疲劳》肯定是其中之一”。此小说除了作为莫言获诺奖的代表作之一，还获得了红楼梦奖和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则更说明这小说的是莫言有力的成功的小说之一。

最后，喜欢莫言直截了当的小说语言，以及亲民易懂而富有深意的生动段子化语言，如开头介绍西门闹“我虽是高密东北乡第一的大富户，但一直保持着劳动的习惯。三月扶犁……去捡狗屎”，“从今天开始，我们做人吧……”“死去的人难再活，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