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班的数字媒体艺术课告一段落,时间不长,学的很多,学得不精。7节课里,我们试着摄影、摄像,试着编剧、表演,试着配乐、剪辑。
要说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可能是最不技术却很艺术的“照相机”游戏。不是所有人都有相机,大家都是高中生,只有个别同学带了相机来上课。但是所有人都有眼睛,有的是四只眼,总之大家的视力还算正常,但是审美力就不一定了。
游戏是这样的:两人一组,一人当向导,一人当“照相机”,向导领着相机走到一个风景好的地方,选好一个取景位置,可以让相机蹲着、靠着、斜着,总之在这个过程中相机是不能睁眼的,他完全信任向导,十足期待睁眼后的画面。是的,一切准备就绪,相机睁眼,快速拍三下,眨眼间就要闭眼。据说这样做的话,这个画面将会挥之不去,比盯着一个地方看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游戏很让人兴奋,如果是在团建活动里,这叫信任游戏,你能否无条件地信任向导呢?但是“照相机”游戏并不会设计什么障碍物和引发你恐惧的高差,它只会希望你期待三秒的风景,专注于三秒的风景,回味那三秒的风景。这时候,向导更像是美的向导:就这儿了,我认为这个角度美,我们停下来,拍个照吧。
从室外回到室内,大家分享着刚才游戏的丰富体验,我也分享了一段话,是蒋勋在《给青年艺术家的信》中写的序言。念完这段话,我发现我也给自己的课程做了个迭代。从前的第一节课,我会让大家观察某个画面,告诉他们构图有三分法、对角线法。现在,我选择让大家到室外观察,用最好的相机记录画面。至于什么构图的,之后再说吧。
我浓墨重彩地回忆第一节课的内容,发现确实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最后一节课,我并没有做什么告别的动作,没有回顾一些技术知识,没有交代什么审美的方法,毕竟相处时间真的不长。
课后,几位同学过来找我道别,他们不是用说的,而是用眼睛看。他们也不是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他们是边走边看我,有的是回头看。他们的眼神是带着笑,带着80%的心满意足,带着20%的不满足——还好没有不满的眼神。
大家陆续往外走,有个男生在离我一米的地方,站了大概五秒,我注意到了他,因为人流在动而他不动。我还看到他手里有个青蛙贴纸,很是可爱。但他手里还拿着要交的考卷,他该不会要把贴纸贴在考卷上吧。我低头在讲台前收着考卷,感觉到他靠近了我,靠近了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一个可爱的青蛙正落在我的肩膀上。再一抬头,他已经在往外走的人流里了。我想叫住他,认识一下名字也好,说个感谢也好,但是他只是冲我嘿嘿笑了一下,于是我眨了三次眼,然后闭上眼睛,心里偷乐着。
他为什么要送我呢?可能是我也送了他们一个小礼物,每人一张电影日历。可能是他在这门课上观察到以前未发现的细节,可能是他从不同方位仰望过校园地标建筑明德楼,他看过树木的高低错落,他抬头看过云,他曾把栏杆拍遍,影子就像一排排琴键……
我何其幸运,可以看到美的事物,看到一朵野姜花在湿润的空气里慢慢绽放,看到天空上行走散步的云一绺一绺舒卷的缓慢悠闲,看到你眼瞳中充满美的渴望时的亮光。这就是我分享的蒋勋的那段话。
我何其幸运,可以嗅闻到一整个季节新开的桂花悠长沁人心脾的芬芳,可以嗅到整片广阔草原飞腾起来的泥土和草的活泼的气息,可以走进结满柠檬的园子,闭着眼睛,嗅闻果实熟透的欢欣热烈的气味。
我何其幸运,可以触摸一片树叶如此细密的纹理,可以触摸一片退潮后的沙滩,可以抚摸心爱的人如春天新草一般的头发。
我何其幸运,可以品味生命的各种滋味,在一口浓酒里,回忆生命的苦涩、辛酸、甘甜,也在一杯淡淡的春茶里,知道生命可以如此一清如水,没有牵连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