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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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堂在深夜的街道上奔跑着,街道上的霓虹灯掠过他的身体,留下一地的浮光略影。

阮青衣的声音听起来又疲惫又凄清,隐忍着深深的哭腔如丝线般缠绕上左堂的心脏,一寸一寸,勒得左堂的胸腔生生地疼痛。

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马上过来。

他大步地跨上楼层,按响了她的门铃。

开门。关门。

左堂从未见过这样的阮青衣,满脸泪水双眼红肿,有细密的发丝因为泪水粘连在脸上与脖颈间,睡衣褶皱,狼狈却又真实。

阮青衣没有说话,就那样凄凄哀哀地望着他。

他忽然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如同奔流的河水。他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怀中的她是真实而有温度的,他的心里忽然上升起飘然的快乐,他紧紧地抱着她,任她的泪水浸蚀自己的胸膛。

我是被人包养的情人。她说。

我知道。他回答。

可是,我怀孕了。她扬起脸,有泪水顺着眼角淌下,他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她慌乱的神情瞬间打散了左堂轻微的快乐,他紧紧攥住拳头,极力压制心脏突如其来的疼痛。一边心疼地拍着阮青衣地后背,哄道,不要紧的,你还有我。

阮青衣哭得渐渐倦了,依偎在左堂的怀里恹恹睡去。

左堂将阮青衣抱到床上,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泪痕。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如同面对最珍贵的工艺品。

沉睡中的她安静而脆弱,面容苍白,眉宇间拢着心事。他的指尖触上她的眉间,是淡淡的愁,然后,他的吻也落下。只是那样羞涩地一碰,即而又飞快地离开,伴随着一声叹息,他退出了她的房间。

房门关上,阮青衣睁开了眼睛,那个吻与那声叹息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头冒出丝丝青烟。

七月。

骄阳将路旁的树叶晒得蔫蔫的,马路上稀稀拉拉几个行人打着伞步履匆匆。店里打足了冷气,阮青衣窝在柜台里喝牛奶。

这种鬼天气,谁会有兴致出来逛街?阮青衣忿忿地说道,这个月能保本就不错了,过两天咱们也搞打折促销。

左堂低头整理出一些吊带衫,道,把这些先打折,过了这个季这种吊带衫也就没人要了。

行,促销出来的钱先请你吃火锅。阮青衣笑着。

你还是自己好好补补,现在的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阮青衣的笑容迅速退去,他已经一个月都没与我联系了。

左堂愣了愣,接不上话,沉默弥漫。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响起,阮青衣抬头,进来一个圆润的女子,妆容精致而浓重,有尽力掩盖岁月的嫌疑。

女子并未看衣服,径直走进店堂内眼神凌厉地望着阮青衣,问,你就是阮青衣?

阮青衣点头,迎上女子的目光,你是谁?

“啪”的一声脆响,阮青衣白皙的脸庞上迅速浮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不要再招惹康旭,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女子口气尖刻,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

阮青衣的心里腾地冒起了火,倔强地昂着头,管不好自己的丈夫,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女子气结,再次伸出手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是左堂。

左堂的眼中闪烁着阴郁的光芒,低声吼道,滚出去!

女子的面容更加扭曲,尖利地叫道,还有人护着你?等着瞧!我不会就这样算了!说罢转身离去。

阮青衣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却没想到这样屈辱。

左堂俯下身,捧起阮青衣的脸,青衣,别再纠缠了,这样的游戏并不适合你。

阮青衣冷笑,你以为我愿意纠缠?如今我又怀了他的孩子,你说我该如何?

你该打掉这个孩子。他不会为这个孩子负责的。左堂说道。

不可能!阮青衣突然激动起来,这个孩子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

左堂吃惊地望着激动地阮青衣,青衣,为什么?

阮青衣苦笑,退出纠缠,可是左堂,谁会要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呢?

我会!左堂低声喊道,目光炽热。

他的唇贴了上来,暴戾的捕捉住阮青衣的唇,温柔潮湿的舌探入了阮青衣的口腔,生涩地搅动。

阮青衣刹那地慌乱起来,她用尽力气推搡开左堂,反手给了左堂一巴掌。

为什么?左堂目光沉痛,双手揽住她的肩,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根本没有任何实力,所有的财产都来自他的妻子,他只是个入赘的男人!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你离婚?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为了你放弃那些安逸的生活!

阮青衣瞪着左堂,你调查康旭?你凭什么调查他?

我不想你为这样一个男人毁了自己,你应该知道真相。

阮青衣冷冷道,知道真相又怎样?谁没有背后的故事?我也没有打算他为了我离婚。

那你……左堂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青衣,忽然扯出一抹自嘲地笑,原来,你真是因为贪图虚荣。

就当如此吧。阮青衣背转过身,让你失望了,如果你无法面对那请你离开。我马上给你结工资。

左堂呆住,即而甩门而出。

他没有看见,阮青衣转过身那张泪眼婆娑的脸。

谁没有背后的故事?左堂你若知道我的真相又该如何?

阮青衣痛苦地闭上眼,那个晚上如同梦魇般向她袭来:从身后突如其来的两个男人,趁着夜幕的笼罩,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撕裂了她的身体。

后来,她发现她意外的怀上了肮脏的骨血。她悄悄买来药品自己服了下去。夜晚疼得死去活来,两腿间的血喷薄而出。她被送到医院,捡回了一条命。医生冰冷的声音告诉她,她不能再堕胎,否则将无法生育。

那样一个小镇,抬头低头都是熟人,很快她怀孕堕胎的事便传了出去,沸沸扬扬,绘声绘色。父亲被气得一病不起,竟然很快就去了。

她受尽白眼。所幸一把琵琶让她糊口,而她除了琵琶也再无其他。

左堂,若是你知道这一切你便会懂得为何我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们的相逢不是时候。

阮青衣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自喉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左堂没有离开,却再也不曾对她开口。他似乎真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店员,每天打扫,销售,理货,忙得不亦乐乎。

阮青衣看在眼里,心中疼痛如荆棘辗过面上亦不动声色。她思索几日决定去找康旭。是分是合总有个结果。她要他给她这个结果。

她来到康旭公司楼下。看见康旭下楼,一辆车子停在他的身边。车上是他的妻子。康旭甜蜜地笑着打开车门。她几乎是冲到康旭面前的,用手拦住了车门。

康旭,我怀孕了。她说道,面色冰冷,咬牙切齿。

康旭有些震惊地望着她,青衣,你怎么来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她重复,余光瞟进车窗内,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早已蒙上了一层铁青。

康旭尴尬地站在原地,你怀孕了?孩子是谁的?听我太太说你与你店里的那个男孩走得很近。

原来再儒雅的男人不要脸起来也是可以如此无耻的。

阮青衣怔仲地看着康旭,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康旭。原本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做个了断的,既然你无耻至此,那么也不要怪我。我会把孩子生下来检验DNA,然后再告你强奸! 阮青衣说完转身,康旭最初的样子在她心里粉身碎骨。

忽然背后响起汽车启动的声音,阮青衣的身体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她惊慌地回头,汽车尖锐的刹车声,还有喷薄的血花瞬间染红了阮青衣的双目。

左堂年轻的身体倒在血泊中,面容安详如同睡着了般。

你为什么这样傻?阮青衣的心骤然间被撕裂了一个大口,风呼呼地穿堂而过,疼痛到无法呼吸。她紧紧抱着左堂的身体,直到他渐渐失去了温度也执拗得不肯放开。

后来。

康旭的妻子因故意杀人罪入狱。

康旭找到阮青衣要照顾她一生,被拒绝。

阮青衣卖了房子,只身回到了小镇。每日的傍晚她会沿着河边散步,一边抚摸日渐隆起的腹部,像每个母亲一样脸上荡漾着母爱的光辉。

每个人都有背后的故事。

阮青衣永远不知道,在那个夜晚还有一个人在场。

年少的左堂被那罪恶的一幕吓坏了,他看见阮青衣美好的身体被他们蹂躏至凋零,他还看见他们袖口中寒光闪闪的匕首。

最终他选择了妥协,逃似地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可是阮青衣绝望的脸庞却如刀般刻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无法磨灭。于是辗转,寻到了阮青衣的踪迹,于是爱上,在劫难逃。

左堂亦找过康旭。

康旭本是温良的男子,亦知道阮青衣跟着自己委屈了。犹豫着还是答应了左堂放开阮青衣。

这些都是阮青衣所不知道的。

次年的春天,阮青衣顺产下一名男婴。粉妆玉砌一般粉嫩得可爱。只要稍一逗弄便咯咯笑个不停。

阮青衣望着孩子明媚的笑颜,忽然感到迎面吹来一股来自湖面的风。

是你么?左堂。

她喃喃地唤道,如同呼唤一道旧伤口。

有泪无声滑落,一切尘埃落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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