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斜阳将洱海染成碎金时,我站在熊仪家门前。竹帘轻晃,艾草混着粽叶的清香扑面而来,二十年光阴仿佛在此刻折叠。
一推门,满院笑语。熊仪父亲戴着老花镜,正教孙女包粽子,雪白糯米裹着蜜枣,在老人布满老茧的掌心翻出灵巧的弧度。“快进来!” 熊仪母亲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眼角的皱纹笑成菊花,“你熊叔念叨你好久了!” 饭厅里,熊仪媳妇穿梭灶台与餐桌间,腊肉炖笋、酸辣鱼、凉拌折耳根的香气交织。熊仪递来冰镇啤酒,“老规矩,不醉不归!” 他的笑声依旧爽朗。
酒过三巡,话题转到熊仪父亲的军旅生涯。老人摩挲着褪色的军功章,浑浊的眼眸突然发亮:“那年在老山,子弹贴着头皮飞,我们在猫耳洞守了七天七夜……” 他讲述潮湿泥泞中的坚守、刺刀肉搏,还有战后背战友下山的场景。窗外暮色渐浓,屋内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那段峥嵘岁月仿佛从墙上流淌而出。
我听得入神,手机里女儿上个月的照片突然浮现 —— 她穿着淡蓝连衣裙,在樱花树下比耶,发梢沾着花瓣。明年她就该填大学志愿了。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或许,让她去当兵是个不错的选择?
熊仪父亲的经历像把钥匙,打开了新的思路。在部队,女儿能学会坚韧自律,褪去娇气;若能考入军校,更是条上升之路。对普通工薪家庭的我们来说,这或许是改变命运的大道。可随即又犯愁:向来爱美的女儿,会愿意穿上军装摸爬滚打吗?
夜色渐深,告别时熊仪父亲硬塞给我一袋咸鸭蛋。月光为洱海镀银,我沿着环海东路慢行,海风裹着水草气息,远处渔火明明灭灭,像一个个问号。这些年女儿跟着前妻生活,我缺席了太多,突然提这个建议,她能接受吗?
手机震动,前妻发来消息:“囡囡这次月考进步了,数学全班前十。” 照片里,女儿扎着高马尾笑得灿烂。我盯着屏幕许久,只回了个 “好” 字。或许该先和前妻聊聊,她更懂女儿的心思。
海风掠过耳畔,望着倒映在水面的星辰,我忽然明白,当兵服役虽是条光明路,但人生的选择不止一种。无论如何,都该先听听女儿的想法。找个机会,一家人像今晚在熊仪家这样,好好聊聊未来与梦想。
夜色更浓,我加快脚步。端午的月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前方,是无数种可能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