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在鄂西北的一座小城,背山环水。从高中毕业填写志愿的那一刻,就决定远离它,年少的时候想出去看看,总觉得外面的山更青,外面的水更甜。而当爸爸提着行李,送我踏上北上的火车,似乎从此就告别了故乡的春秋。
人的记忆总是容易被味道提醒,提到故乡总离不开食。在外的几年里,被问及故乡,无外乎“听说湖北的热干面很好吃!”,可是留在我味蕾深处的食物却另有其物。湖北人管吃早餐叫“过早”,那时候还在读小学,每天爸爸都会骑着自行车带我过早,捎带送我去上学,父女俩人最爱的食物是煎包。老旧的土灶上架着漆黑发亮的平底锅,那锅大的我两只手张开才能抱住,锅盖是实木的,留下了日积月累的油污。一掀开锅盖,两面金黄的煎包不安分地躺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不等出锅,旁边过早的人就开始催促:“老板儿,搞快点撒,我要两个,一哈(一会儿)娃儿上学迟到了!”,这个时候老板也不总是好脾气的:“烫求的很,莫肖催的!坐到吃?带走?”(很烫,不要催,打包之意)。小学生上课的时间很晚,爸爸总是不紧不慢地让老板把滚热的煎包放在搪瓷盘里,递到我面前,给我要一碗豆浆,自己要一碗米汤。热乎乎的煎包两面金黄酥脆,中间又是松软可口的,咬一口,内馅的汁水顺势而出,豆腐丁嫩嫩的,辣辣的,混合着韭菜的鲜香简直妙不可言。大学四年在石家庄吃过北方的老面馒头,吃过缸炉烧饼,吃过驴肉火烧,却再也没有吃过记忆深处的煎包了。
食毕竟外在,没那么不可替代,最魂牵梦绕的还是人。大学毕业后从北方一路南下,绕开故乡,来到了湿润宜人的成都。年初从未出过远门的妈妈跟着我和爸爸来到了成都,出北站时人潮拥挤,妈妈像小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我走前面。来到我租的房子里,爸爸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大扫除一边告诫我:“自己做饭吃,不要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妈妈则是把衣柜里所有不穿的衣服都翻出来,洗净晒干。正月十五佳节团圆,爸爸、妈妈早早地起来买肉制馅,忙活一上午包了好多好多饺子,塞了满满一冰箱,午饭时妈妈说这是这几年来我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过元宵节,想来可不是,大学开学时间总是正月十六,所以一般十五都是我一个人在火车上度过的。吃了晚饭,提上行李,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一路上就像小时候一样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过检票口时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似大一那年我透过车窗看到站台上妈妈落寞的身影,回程之路,一轮圆月,泪水再也止不住。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他乡非故乡,此时再看鄂西北的小城,满心满眼都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