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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局长办公室初次见到林茉莉时，她的穿衣打扮给了龙剑极为深刻的印象，坦率地说，应该是印象极差。

一头绿色的头发拢在脑后，被绿色的橡皮筋扎成一条马尾，眉上的刘海从左至右被剪成一道斜坡，一张小脸上浓墨重彩，脖子上挂着一条很粗的金链子，大红色的风衣，大紫色的破洞牛仔裤，中帮的鲜黄色皮靴，手腕上缠绕着一圈银色的类似缎带的东西，整个人宛如掉进了五颜六色的染料缸里。

在龙剑眼里，撞进局长办公室的这位姑娘无疑是一个手握钢叉，从夜晚的浓雾中走出来的母夜叉。怪异的打扮让人忽略了她水灵灵的眸子，小巧的鼻子，瓜子脸蛋，性感的嘴唇，以及前凸后翘的傲人身材。

“这位是负责我局情报部门的林茉莉同志，” 局长张希山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林茉莉的奇装异服而现出怒容，“你刚才谈到是我把你从冷冻深眠中叫醒，其实不然，这个林茉莉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向我举荐了你，说旧时代的公安才能解决旧时代的罪犯，你是克敌制胜的猛将。茉莉，龙剑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局长，我们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我对龙剑是太熟悉不过了。工作上的事情，待会儿我们自行交流。”

“那好，我就不废话了。这样，龙剑，从现在开始，你负责调查林先生的坠楼事件，包括你本人在酒吧遇袭的案件，林茉莉全力协助，所有细节直接向我汇报。”

“是，局长。”

“走了，局长。龙剑，跟我来。”

随后，两人出了局长办公室，龙剑随林茉莉进入公安局的地下三层的一间超大的圆形大厅，中途经过了几道厚钢板的大门，需要林茉莉的人脸识别才能开启。

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布满巨屏，不断地滚动着龙城此时此刻的城市画面，画面囊括了龙城的犄角旮旯：灰败的天空了无生机，纵横交错的街道破败不堪，广告牌的霓虹灯明明灭灭，稀稀拉拉的路人行色匆匆，机器人随从昂首阔步，低空盘旋的飞车，森林中死掉的大树……

这是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世界，一切都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腐朽，没有一丝的希望。

未来的底色布满死亡的阴云。

龙剑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浮现泰戈尔说过一句话：“鸟儿已经飞过，天空不留痕迹。”

人类经历的万年历程，恰如萤火虫划过天际，光芒稍纵即逝。哀伤的情绪从他的心中涌起，朝周身蔓延，他强迫自己扭过头去，收回视线，不再盯着屏幕看。

中间有无数个由木桌拼成的圆环，每个圆环有无数个一米见方的缝隙，供人出入，每一个圆环上放置了不计其数的电脑，电脑大小不一，宛如一道道电脑的波浪。几百名工作人员正低头工作，井然有序，对于访客的到来似乎浑然不觉。

他们一律穿着中规中矩的蓝色马甲，马甲前方印着白色的国徽图案，后方是“LCQB”四个大写的拼音。龙剑猜想这四个拼音应该是“龙城情报”的缩写。

“林主管，这就是你领导的情报部门，看着像龙城公安的秘密武器？”龙剑明知故问。他无法想象一个飞扬跋扈的姑娘能够领导着这样庞大的一个部门。就在刚才，局长张希山不仅没有反感林茉莉的奇怪装扮，而且还极为器重。真是奇了怪了。

“欢迎龙探长进入龙城之眼，还有，请叫我茉莉，林主管听起来太别扭了。”林茉莉一声轻笑后回答道。她一面说，一面把龙剑迎进大厅旁边的一间独立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仅仅具备办公的条件，除了寝室，还有单独的卫生间，甚至还有一个开放式的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无不被林茉莉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龙剑喜欢自律的人，顿时对母夜叉形象的林茉莉的反感减少了一分。

龙剑落座后，林茉莉端来两杯速溶咖啡，递杯子时袖口下的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两人坐在一张仿松木的桌后，默默地啜饮了一会儿咖啡，谁都没有说话。仿松木桌的纯白色陶瓷花瓶里插着一朵紫色的纸玫瑰，正绽开花蕾，怒放着。

逼窄的办公室弥漫着云南花香、水果、坚果，以及酒香的混合味道。

“不错的咖啡”，龙剑想，林茉莉能搞到这样口味纯正的咖啡，背后拥有的社会资源一定极为可怕。这个姑娘不简单，和表面看到的完全是两码事。

龙剑似乎想到了什么，想以此开口打破沉默，于是把还剩一半的咖啡往桌上一放。

殊不知，他一时不小心，把咖啡杯放在了桌子的边缘处，杯子从桌沿快速地落向地面。他心里一颤，喊道：“遭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林茉莉已经探手接住了杯子，轻轻放在了桌上，杯中的咖啡一丁点也没有溅出来。这个精巧的亮红色的陶瓷杯幸免遇难，龙剑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对于眼前的这位姑娘又多了一份了解。

结果，还是林茉莉率先打破沉默。

“我的职位和这间独立的办公室是局长特意安排的，说是给我的福利，应得的。我不这样认为，还有就是我其实没怎么待在单位上，这似乎是一种资源浪费。”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亦如不了解现在这个城市一样。我沉睡太久了，和这个社会脱节太久太久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古董，即便是一把宝剑，也早已经锈掉在了剑鞘中。你不应该叫醒我，我更希望自己在沉睡中死去。”

龙泉剑客

二O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