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有意思,丧文化并非诞生于物的荒芜,而是物的丰裕的产物。
昨日,脱口秀演员,作家李诞离婚的消息顶上微博的热搜,引起众论纷纷:或表示遗憾,或表示不解,或表示无关紧要。与其说是粉丝的感受。不如说是路人对此事的观感。网络早已随时间流逝,1.0-4.0,稚嫩脆弱的幼儿长成了成熟有力的青年,单调朴素的论坛世跃迁到了极简酷炫的微博世。不过这是题外话了,倘若熟悉李诞的话,那么对这件事情就并不会感到惊讶,他或许本身就是一个看似通透的矛盾人,舞台上大胆生猛戏谑,舞台下忧郁醉酒沉闷。
他也写书,一本本出,已经有了四本,都是小说类的,两本是短篇小说集,还有一本是佛教徒在宇宙的超度集,最近出的则是自说自话的忏悔录-透露了对婚姻的看法。坦白说,他写的故事不算好看,文笔也不算华丽细腻,有些故事带着一层淡淡的哀伤,是文青的调子。冷场和候场的封面都是黑色为主的:一个人站在灰色大地上,一束亮光打在他身上,是冷场。而候场的封面上唯有一个镜子,带着几分裂痕,挂在黑色的墙上,活似一个当代艺术品。他的故事常发生在城市,酒吧,医院,冷淡的笔触,不由让人想起上个世纪大洋彼岸的卡佛,虽然仅是几分拙劣的效仿。不错,卡佛,现实主义,极简,几个大词,拼成了李诞的半个符号。不妨把时间延长,以时间的长卷来看,李诞,正如他和许知远在十三邀的对话,是可以放进大陆文艺青年的图谱里,即使他并非愿意承认。以媒介变化的方式来梳理,文艺青年的代表是这样的:先是以许知远在报纸上的大笔愤言,不消说,岸上必定放着一堆翻译过来的报社名家,社科畅销,开头以“我记得爱默生是这样说的…,而法国的卢梭未必这么想…,” 欧式语句的消化不良,养出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夸张的异国引用,成为了某种独特的个人魅力。 与此同时的还有韩寒的杂文,”天才少女”的随笔集,等。那李诞在做什么呢?可能是在某个大学的图书馆里乱翻,在硕大的台式机前,在论坛上写扯经,喜嗜酒,在报社里离职,写段子。 用笔写下的文字变成稿子放在电视的屏幕里,愤怒转为戏谑,不变的是那一堆书:翻译的,文学的,必备的,这是文艺的退步吗?或许未必,理解媒介的魔力,是一件必要的事。无非是从历史久远的人造幻觉转到了鲜活生动的视觉幻觉(屏幕为主)。
幻觉摄入过多会上瘾吗?肯定会的,过犹不及,早已说明。文艺的幻觉摄入量太多,会怎样?忧郁?感伤?天真?理想主义?皆有之。那可能是伪装成理想的瘟疫,接触烟火气有些许帮助,恐不会解决问题。离婚是因为这种因素吗?未必,可能还有个人的心理症结,成长社会创伤。总之,那不过是他注定的选择,具体的原因可以去找候场,视频来寻根。
丧文化,也是他的鲜明符号,“人间不值得”是名言,上一句并不重要。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足矣,至于具体未必需要,个人需要的多是共鸣情绪的投射,语境只是冗长的修饰罢了。丧文化,想想也有意思,它并非诞生于物的荒芜,而是物丰裕的产物。巨龙国的当代史是压缩的漫长,欧洲19世纪的工业革命,城市化,20世纪前十年的文艺风流,日本80年代流行文化的繁荣,宇宙国霓虹色的偶像帝国,以及美利坚的影视宫殿,结构主义,存在主义的名人巨擎,一股脑地涌进来,翻译,传播,阻断,生长,发育不良的的四不像的流行文化,(丧文化只是其中的一种) 拜资本垄断,不完善的体系所赐。
当然,他小说里的城市和环境,对文学分析呵研究者而论,是可以做学术论文的,或许东北作家三杰-双雪涛,班宇的小说亦可做比较,一者是因为他们都是广义的80后,二者都是没落北方城市群的作家,表达者。一小群地方作家的声名鹊起,是代表“文艺复兴”的来临吗?倘若了解一点文艺复兴的背景,则未必如此,文艺复兴本身即是被发明的人造历史传统术语(19世纪是它出身的时期)此外,它勃发于商业经济繁盛的意大利,彼时的地中海贸易对东西文化交流的作用远远大于后来的大西洋,最后它发生在各城邦不断纷争的乱世。总之,“文艺复兴”怕是个伪命题,恰如丧文化一样,是某种年轻群体时代精神的氛围,情绪的表露,看似生机勃勃,实际昙花一现,扫进时间的垃圾桶。讽刺的是,当后人欲编写此时代的社会文化史时,“文艺复兴”可能还是个自以为合适的浓缩,历史的复杂性被压缩成一个个薄纸片,误读难以避免。
然而,谁有能说现在的人,包括笔者能准确读懂这时的关键词,流行用语呢? 又有多少情况实际是在故作深沉地过度阐释,或曰误读?果然,阅读是一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