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手抚上相柳满是血泥的脸，自嘲的苦笑不停。

他安排好了一切，却独独给自己选了个最坏的结局。

毛球再也找不到主人了。

12年箭术，让小夭有力自保，37年海底救命，半身九命精血在海底畅快遨游，让小夭有处可去，一个如意郎君涂山璟，让小夭有人可依。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他救了毛球，毛球陪了他几百年，最后紧要关头，对毛球说毛球的恩已经还完，天高任鸟飞。

而洪江救了他，他做了辰荣几百年的军师，洪江想让他离开过自己的生活，他却说，一个将军最好的结局就是战死。

从一颗蛋里孵出来，从小就被人喊打喊杀，又在死斗场里煎熬求生，周围没有一个可信的人，不得已又逃到极北之地，连人都没有，最后这辰荣做军师，又总有人叽叽喳喳的嚼舌根不喜他。

相柳才是真的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他的一生，太悲凉了。

世人只道他是九头妖怪嗜杀成性，但他们不知道相柳坚定忠诚， 有勇有谋。

还好，小夭没有抛弃他，毛球没有抛弃他，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玱玹跑到小夭身边，想带她走。

“小夭，相柳已经死了，跟哥哥回家。”

小夭不做答。

“小夭！跟哥哥回家！”

小夭已经木讷在原地。

涂山璟也来了。他一脸担忧，也十分害怕。

涂山璟蹲下抱住小夭，弱弱开口:“小夭，我们走吧。”

小夭缓慢地把头转向璟，随后再把周围的一个个人看过去，顿时感觉周围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蓐收，处理相柳的尸身。涂山璟，我们快把小夭带走。”

“好。”

玱玹和涂山璟带小夭离开后，蓐收也命他的师弟带军队回去，他自己留下来收尸。

等所有人都走之后，蓐收正准备上前，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蓐收！”

是阿念来了。

“你来做什么。”

“姐姐已经回去休息了，我来看看相柳，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里总是不安。”

“你连相柳都敢惹，你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阿念趴到蓐收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什么！他他他他。”

“别他他他了，快去看看相柳。”

蓐收和阿念靠近相柳，可却被毛球拦住。

蓐收眼尖，看到相柳心口处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再不让开，是想断了他最后一点生机吗。”

毛球听到这话，仍然戒备的看着蓐收。

毛球转过头看着死去的主人，真的还有一点生机吗？

毛球犹豫的让了一步，但还是抱有警惕。

蓐收和阿念走到相柳身边，蓐收从相柳衣服里取出发光的东西，那是，一颗珍珠，一滴泪?

“这是什么东西?”阿念不解。

“像是一滴眼泪做成的珍珠。”

阿念伸手去碰，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气息。

阿念求证般的看着蓐收，蓐收点头。

“你也感受到了吧，这滴泪。”

“是姐姐的。”

“对。”

蓐收惋惜的看着相柳。

“蓐收哥哥，先把相柳安置下吧，尸身还未消散，没准有救呢。”

“好，不过切不可告诉陛下，相柳杀害了丰隆，今日又与小夭闹这一场，陛下势必不会让相柳活着。”

“我明白。”

毛球带着一行人去了相柳在山尖上的屋子。

安置在床上以后蓐收和阿念用灵力暂且护住相柳，又用小夭的那滴泪暂且圈住相柳最后的一点神识。以他们两个的本事，还是不足以救活相柳。

他们心中明白，这是相柳为了小夭，唯一生出的活念。

“相柳虽然做了很多对西炎不利的事，但毕竟是个忠义之人，只是立场不同形势所迫，还请王后暂时不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蓐收对阿念揖手请求。

“我明白的。”

自从小夭在战场上选择相柳后，朝堂上就有不少弹劾她的声音。说她是叛贼，最好是尽快处决。

玱玹借着小夭身体不适为由，一拖再拖。

玱玹带小夭回了小月顶，涂山璟在陪她，老西炎王和老皓翎王也在，阿念正巧也回来了。

回来以后，小夭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这一觉并不踏实。

其他人都在外面，只有涂山璟在屋内陪小夭，见小夭醒来，涂山璟开心的握住小夭的手。

“太好了小夭，你终于醒了！”

小夭慢慢坐起身，看了看周围，才明白自己回到了小月顶。小夭没有回答涂山璟的话，此刻的她头晕乎乎的，正在慢慢回想昏迷前的事。

涂山璟见小夭不回话有些失落，但并没有什么意见，还是出去告知他们小夭醒了。

阿念听说小夭醒了，急匆匆的跑到小夭床边坐下，握住小夭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看看小夭怎么样了。

“好啦，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小夭被看的难受，急忙出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皓翎王说。

“让父王还有外爷担心了。”

涂山璟想插话，想关心，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与当下格格不入。

他们都没提相柳，小夭也没提，但小夭也不开心，她知道，相柳死了，她也恨相柳，在她奋不顾身后还是抛下了她。

对，她恨他，他也想她恨他。

没人责怪小夭的行为，也没人询问小夭缘由，小夭心中明白，她其实辜负了爱她的人，父王，外爷，哥哥，璟，阿念，还有……相柳。

“父王，外爷，璟，我想和阿念单独呆一会。”

阿念隐约猜到是相柳的事，便询问般的看向那三人。

三人应了陆续出去。

大殿中。

蓐收向玱玹禀报，说是相柳的尸身已经化作云烟。

玱玹并无过多的询问，而是说:“在中原划出一座山峰，用来埋葬辰荣义军的遗骨，并且一直开放，他们值得被人祭拜。”

小月顶上。

阿念:“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阿念，我走向他了。”

“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他……他有他的选择。”

阿念思索了很久，还是把相柳现在的情况告诉小夭，她怕相柳活不过来，怕小夭燃起希望又再次失去，这只怕是会更加痛苦。

“我决定，和涂山璟成婚。”

“姐姐……”

阿念并不是不喜涂山璟，只是她不想姐姐那么勉强的嫁给一个人。

“姐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说实话并没有，但嫁给涂山璟，是那人想看到的。再者，我和璟之间并非全无感情，能嫁给他，也算安定。”

安定，却非幸福。

屋外头，老西炎王和老皓翎王在泡茶，涂山璟在一旁站着。

“你有没有想好以后。”老西炎王问。

“我……我不想她不开心。”涂山璟低头，眼中满是忧伤:“我一直没说，其实上次我不幸遇害，是相柳救的我，他用了很多灵血，起初我并不太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小夭的味道。我猜，他是想我能替他与小夭长相守，我不敢说出来，我害怕小夭会离我而去，所以自私的隐瞒。”

“我害怕她的眼中，没有我。”

两位长者听后都叹了一口气。

老皓翎王先开口:“这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只是小夭的未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当下的事情。”

老西炎沉思了一会后，说:“相柳，是个心怀天下的聪明人。

“太尊何出此言?”涂山璟不解。

“所有人眼中，相柳是个蠢货坚守着一个必输的结局。但是你觉得，以相柳的能力，难道连一个毫无戒备的玱玹都杀不了吗。”

“太尊的意思是……”

“不错，相柳一开始就不打算杀玱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