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吻

这是麦弦来到A市的一周内的最后一天。一整天的机械劳累使她抬不起胳膊,她的眼睛很疼,脸上微微透出一些苍白,嘴上没有血的痕迹,整个身体都是疲惫的懈怠。麦弦在吃饭的短短的时间内,一口气跑到厂子里的阳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自外面的新鲜的空气。麦弦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受了厂里面肆意扬着灰尘的空气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抗得住那来自机器的电焊般的刺耳的声音,就让她自己肆意地跑出来吧,丢她一个人在阳台上缓缓地沉思。

从厂里四楼的玻璃往外看,天空是棕色的,A市的风景像是油墨画似的,从门口的景致一直象外蔓延开来。但是麦弦还是喜欢看自然的窗外。有着微微的风拂过自己秀长的发,还会有微弱的阳光暖暖地铺在自己的眼皮上,抚摸着自己白嫩的皮肤,麦弦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害怕有东西从里面流出来,麦弦觉得委屈,却说不出来话,麦弦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地与过去说拜拜,最后还是会把自己折腾地不堪一击。心里似乎有个咔嚓的声音,然后把自己剪成两半,一半是一年前的她,一个是现在的她。

傍晚的时候,斜阳大大地照在玻璃窗上。麦弦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看着手机发呆。袁裴发信息来了,问自己在D厂里适应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麦弦回个短信, 很好,不用,谢谢。

麦弦有时候觉得自己太懒了,连短信也懒得编辑起来,她更倾向于打电话,从一个空间里传出别一个人的声音,必定是神奇而且欣喜的,因为那个人的高兴还是不开心,甚至呼吸都好似萦绕在自己的旁边,麦弦喜欢这样的感觉,而对于自己喜欢了五年的人,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手机再一次闪亮,“麦弦,做我女朋友吧!”袁裴发短信来,麦弦的手开始颤抖,但是目光清冷的可怕,她迅速地把手机丢在自己的更衣柜,转过头跑进自己的车间。依旧是白色大褂、白色鞋子、白色帽子,但是麦弦的世界里只有纷纷扬扬的白色的雪。雪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在风中飘舞,和他一起,和那段回忆一起。

麦弦有时在想为什么要来这所城市,是在寻找他弥留的痕迹吗?可是人已经不再了,那些味道早已经随风飘散,是她找不回来的,可是,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呢?麦弦摇摇头,尽量使自己清醒一点,台上的工作乱七八糟,一会组长又会来骂了。

晚上的清凉顺着她的脖子伸进她的体内,麦弦就这样不坐班车,自己跑着回去,汗已经流湿她的薄薄的衣裳,而风又将其迅速吹干,麦弦一天只有这个时候觉得才是真正的自己,不用为那些琐事而烦恼,不必听那些又吵又闹的机器声,不必和那些咋舌纠缠,只有这时,安静的夜空下,有一些微弱的星星,有一轮弯弯的明月,安静的街道,还有暗处传来的花香,麦弦想这样一直走下去,和自己的思绪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袁裴再打电话来。麦弦从口袋把手机掏出来,看着屏幕上幽光发呆,自己是什么时候与裴认识的呢?是离这个冬季很遥远吗?还是在认识宏以后,已经不记得了,认识的朋友很多,但是现在身边却只有他一个了。

麦弦没有接电话,等着那段铃声停止,麦弦又跑了起来,跑过一条河上的桥,跑过麦当劳店,跑过一个交通银行,然后站在那个路口久久地发呆,前面就是自己的住处,在三楼的最东面的拐角,一眼望去上去是那么渺小的地方,在三十层的高楼里面,它的确普通的可怕,不小心就会被人遗忘。

但是,麦弦就可以一眼望见它,心里就只能看见它,那是自己曾和宏一起住过的房子,记得那时候宏总是喜欢背着自己上楼,说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然后,宏会把自己拉进他的怀里,用大衣拥着她,像是他最珍爱的宝贝。在三楼昏黄的灯光下,宏曾经吻着自己,温柔的嘴唇,炙热的气息常常会使她有窒息的感觉。 麦弦的心起伏着,跑过路口,一口气奔到楼下,但是没有宏等待的身影,宏在哪里呢?说好的一辈子等着她呢?现在却不见了。

麦弦失了神,随即跑上楼去。三楼,是麦弦最不想上来却是每天渴望来的地方,她希望有一天宏还会在那个地方,在三楼的最东面,站在门口等着他。也许,会有呢?但是,麦弦等了整整一年都没有。以后还会有吗?麦弦看着地上的平滑的地板,缓缓地向那个地方走去。

前面,是他吗?天地从哪里发出耀眼的光芒。麦弦瞪大了眼睛,在尽头,是宏!宏正向她招手,麦弦飞奔了去,拥住他。温暖的身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小小的麦弦,麦弦是那样紧紧地抱着他,宏,不要再离开好吗?

袁裴就这样呆呆地站着,麦弦流泪了吗?泪流湿他的里面的衣裳。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突然好想吻她,就像很久之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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