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故乡
文/一笑东方
序
不知为何,今晚我想写写记忆中的故乡了,也许是因为疫情一连两年多没能回去的原因吧。
故乡的春
春天,哪个地方的春天都应该是一样的,因为春天预示着希望,预示着脱去冬衣,一身轻松的走向蓝天白云的大自然,我的故乡尤其如此。
因为华北平原的冬天只有田里麦苗是绿的,其余是一片灰色。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劳作,小孩子穿的像个球一样圆吞。春天的到来在我们那儿是缓缓而来的,先是风儿开始变得柔和,棉衣一件件地减下去,(这跟南方不一样,南方的季节向来是一天之内过山车一般,令人猝不及防。)然后,草绿了,麦子拔节了,树叶渐渐丰盈了,河水里的青蛙轻轻喊出了声,人们在春风里说话的声音都是暖和的,这春天才真的是踏实了。
青草是嫩的,柳条是软的,孩子们会把柳条拧成柳笛,噗噗吹响,细的声音清脆细腻响亮,粗的低沉豪放,各有千秋。这样的春天,生动的,充满着乡村的韵律。当绿遍乡野的时候,那才是一个饱满的春天。
故乡的夏
我们那儿的孩子最喜欢的季节应该是夏天,虽然它很热。但是可以吃到脆口的黄瓜,蜜甜的西瓜,甜香的的桃子,杏子,还有冰棍儿,雪糕。
当然,在夏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收麦子。来到南方我才知道,很多人不知道麦子要在夏季收获,而他们的理解是秋季。割麦子的季节,我们会放假,大概两周吧,或者更短。孩子们要帮着干活的,不然会被人笑话懒惰的。这个时候,槐花盛开,蜜蜂成群,槐花是一道好菜,蒸着吃最够味,拌上面,撒上盐,放入蒜泥,想想口水就流下来了。还有摸蝉的季节也在这个时候,天刚擦黑,就开始在树林子里,小路边,大树旁开始捉蝉,油炸金蝉,家乡一绝,是身处他乡的游子魂牵梦绕的一道美味。
说起收麦子,在收割机没有普及的情况下,全是人力,要在烈日当空的时候割麦子是最好的,因为秸秆是最干脆的时候,镰刀一过,清脆如筝。还可以在河里洗澡,那时候洗澡的条件不如今日,当然下河常伴随危险,今日切莫尝试。
故乡的秋
真正的秋味,要伴随着寒霜。
因为没有寒霜的秋天,味道不浓,正如川菜要有麻辣的味道。
寒霜一过,天地之间的气息才被秋天真正统摄,红薯叶子经霜变成紫色,红薯更加干脆,苹果经霜愈加甘甜爽口,冰糖心就此形成。经过故乡的小河,才能看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感觉。草地里的羊粪蛋下了一层霜,才能知晓赵树理笔下的七仙姑“美”。这霜,比露水晶莹,不像大雪那样欺人太甚,但是就这么薄薄一层,足以令人敬畏了,足以让我这个书生体会“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美感。因为严霜九月的清晨,总会伴着鸡鸣。还有陶潜笔下的萧萧杨柳,心想那时候气候应该也很冷,在南山脚下才会有白杨亦萧萧。
故乡的冬
人真是一个群居动物,天一冷,就缩在一起,在太阳下聊天晒太阳,尤其老年人,那叫一个舒坦,或者几个相好的知音朋友在小屋里吃酒,或者相约去澡堂洗个热水澡,那叫一个舒服。这在北方的冬天是最常见的,北方的冬天来得早,棉衣也穿得早,但是即便这样,故乡的冬天仍旧一个字——冷!
按说故乡地处黄淮平原,大范围属于华北平原,气候干燥,四季分明。冬天应该冷不过东北,那是室外,但是室内就不如东北温暖了。东北烧炕,有地暖,在室内是感觉不到冷的。但是华北平原不一样,室内很少烧炕,顶多弄个火炉而已。烧不起的,只能这样冷着。我小的时候,家住东北齐齐哈尔的二姨和二姨父到我家来,晚上睡着都感到冷。
我不禁冻,天冷的时候,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整个人都是缩着的,手呢,经常被冻伤,冻得骨头疼,冻疮好几年都没好,直到后来,到了南方之后,这冻疮才好了起来。不仅此,天气干燥,一旦晴好天气,灰尘到处是。防护不好,皮肤也觉得干燥,耳朵也会冻伤。
放了寒假之后,快过年那些日子,天气逐渐开始暖和起来,但是出门还是要做好防寒的。当普天同庆的日子即将到来之际,天气也似乎暖和起来,小的时候,我穿着老棉袄,拿着炮仗满村的跑,仿佛有用不完的劲,等我读了高中之后,就一天到晚宅在家里,田里有活就帮着干干,没有,继续宅家看书。故乡的冬日,是寂静的,只有田野的冬小麦是绿色,其余的就是一片灰蓝色,响晴的天气里孕育着希望,然而希望是什么,那时候我真的懒得去想。
故乡的“粗生活”
生活应该是细腻的,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我生活的那片土地上的生活历来是粗放的。
说起我们那儿的“粗生活” 要从吃酒说起。吃酒如若是知音朋友相约吃酒的,那应该去馆子。当然也可以随便一些,没有下酒菜,吃生花生也行,辣萝卜也成,自家腌制的咸菜更佳,就算啥都没有,干喝酒也成啊。你瞧瞧,这就是我们那儿的酒文化,生活如酒,生活是酒。可别说,我们那儿的粮食酒真的是粗粮酿造,味道醇厚。怎么简单怎么来,这是我们那儿的哲学,这跟南方人的精致细腻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也说明我们那儿的人有一种知足常乐的心。家有良田几亩,就会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别人赚钱似乎也不眼红,就这样在大平原上生活着,这是我很多年前对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感受。这也是我们那儿这么些年没能真正发展起起来的原因,因为有饭吃,所以不想着真正的致富,或者说小富即安,不想赚大钱,怕投本钱。一说南方的大老板,那是因为南方人有一种敢闯敢干的勇气,有细腻的经营头脑,这也正是我们那儿的人所缺少的。
不仅是吃得粗,而且乡下人的饭点也不是那么准时,有时候早饭吃成了中饭,中饭吃成了晚饭,晚饭就是夜宵了。田里忙,孩子大人都一样,饿了,吃口馒头,就点咸菜,喝口热水,或者冷水也一样。所以在那时候北方,常常有孩子在自家的院子外抱着馒头啃,那是因为饿啊。
但正是如此粗放的生活造就了故乡朴实的民风,他们不因炎热和寒冷而叫苦连天,反而和这片土地融在一起,苦在一起,乐在一起。我忽然想起西方某位历史学家的一句话:一个民族一旦适应了一个环境,也同样被这种环境所束缚。
而我想我们这些远离故土的人算是冲破这些束缚的人吗?我常常想当初如若回到故乡又会怎样,以为年轻就一直闯着,把漂泊当成归宿,把远方写成诗,到头来,真的像一条“未选择路”一样,令我们咀嚼其中的甘苦,以及在这甘苦中所领略的人生的风景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