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铜香炉脐眼凝结成霜时,我找到了那间垂着火浣布帘的香铺。

穿芒鞋的老妪正在揉搓蜜丸,崖柏碎屑沾在袖口补丁上,像群星坠入深蓝色天幕。她身后樟木柜排列着三百六十格香药,最顶层的青瓷罐结着蛛网,标记"永和九年雨水"的朱砂字正在褪色。
"电子熏香炉养不出活香。"她碾碎我带来的化学香精丸,惊醒了博山炉里沉睡的灰烬。我这才发现铜鸭熏笼的孔隙间卡着半片残香,分明是宋墓出土的龙脑香形制。
老妪解开缠着五色丝的香囊时,黄昏忽然倾斜。孔雀石绿的香灰簌簌坠落,露出裹在深层的梅花笺。"宣统三年,制香师与教书先生换的情书。"她将笺纸按在初雪般绵软的灰上,"闻,沉水香里还酿着未说破的相思。"
子夜调配鹅梨帐中香时,月光把筛香箩变成银丝灯笼。老妪突然攥住我刺青的手腕:"虎口沾着肉豆蔻,指节藏着降真香,现代人连体温都是配方。"她教我以掌心温度醒香泥,"要等掌纹吃掉三成水分,香气才认得主人。"
暴雨突至那夜,百年紫藤花气被封印进香篆。老妪用银簪挑起结块的龙涎,在香灰上画出《瑞鹤图》残卷。当倒流香烟缠住梁间燕巢时,我听见她年轻时错过的唢呐声——原来所有未尽的缘分都成了冷香。
穿亚麻衫的茶室主人买走最后一方香篆时,老妪正在教顽童用丁香排八卦。我拾起她遗落的香铲,黄铜柄突然发烫,铲面浮现出极淡的铭文:乙酉年杏月,陈三小姐及笄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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