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我去里口山拍秋景。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我被门前的一颗山楂树吸引了。树上一嘟噜一串红红的山楂果，纷纷在绿叶间探出头来，着实漂亮，我的相机刚刚按下了快门，山楂树的主人、一位大姨就迎上来，热情地推销起自己的山楂来。
“俺这个山楂好，一点不酸，你尝尝。”可惜我只爱山楂的好颜色，对吃山楂并不感兴趣。见山楂树旁还有两颗枣树，倒是立马满口生津，可是树上空空如也，大枣早已收获。可能是我满眼的馋相被精明的大姨捕捉到了，她马上就把我不买山楂的不满，变成了对大枣报复性的炫耀：“你来晚啦，要是前几天来，还能买到我的枣。我那个枣啊，好吃的没法说，你上哪都买不着，那是我30多年前上山搂草发现的新品种，移回来栽的。”
那么说来，这颗枣树有30多年？看上去并不粗壮嘛。大姨跟我解释道：“那当然，枣树长得可慢了。但它繁殖能力强。你看这一棵，是它的孩子，是它的根须上发上来的，到今年也快三十年了。”大姨告诉我，这颗枣树每年都发上来几颗新苗，她把新苗全都移栽到山上的果园里，陆续扩大至不小的规模。
“十来年前，我家的枣卖7块钱一斤，不算便宜吧？可是一天的时间都叫人买走了。那年光卖枣我就挣了一万五！那个时候树上的枣密密麻麻，真喜人！可惜现在果园里的枣树都疯了，就剩下门口这两颗了！”
枣树都疯了？！枣树又不是个人，还会发疯？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无比惊奇。听了大姨的解释我才知道，那是枣树得了枣疯病。得了这种病的枣树，枝桠间长出一球一团细细叶片的絮状物，到了春天不能正常开花，当然也就不能结果了。在里口山，这样的枣树不在少数，可枣树为什么会疯呢？
“气温太高了，枣树受不了。”大姨继续说：“你看这些年，气温一年比一年高，不但枣树都疯了，蟠桃也受不了。秋天成熟的那一茬蟠桃，就怕立秋以后的气温太高。过去立秋以后温度最高也就20几度，这些年都是30多度，比夏天还热，而且时间长。俺忙活一年，施肥、剪枝、喷药，眼看蟠桃还差十几天就能摘果了，结果全烂了，能不心疼？”
“夏天温度太高，冬天又太冷。你看河边那个地方，原来有一颗好几十年的无花果树，前几年冻死了。”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几株无花果的幼苗。大姨说：“树死了，根没死，一到春天就发上来几颗小苗，到了冬天又冻死了。一连四五年了，就是长不起来。”
我听着大姨的话，想象着几十年树龄的无花果树，它一定是亭亭如盖，蔚为壮观。
“你说现在冬天有多冷，就连谷雨节那天还下了一场大雪。我出门一看，吓了一跳，雪这么厚。”她用手比量出大概一尺的厚度。“你看现在的气候多不正常，汽车尾气、大气污染，各国都不让造原子弹了，还在造。。。。”
我听着大姨从气候扯到了原子弹，一边笑心里又有点沉重。里口山，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桃花源，它有着城市难以企及的清净和美丽。可是，在全球气温变化的大背景下，哪里有独立于世的桃花源呢？而越是原生态的水土，越是比城市的钢筋水泥有着更为最敏感的神经，果树们的变化就是它们痛苦的呐喊。
枣树都疯了，离世界都疯了还有多远呢？
昨天写《大姨》的那一篇，想起了这一篇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