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回去,却不是念那年味

    总刷到些老视频,拍的是小时候漫天雪地里过冬、过春节的样子。点开评论区,满屏都是“怀念以前”“想回那时候”,有人念灶膛里的旺火,有人记拜年时口袋里的硬糖,连空气里飘的煤烟味都成了稀罕的念想。

    可我看着这些,从没跟着说“想回去”。不是不懂大家念的是啥——念的是不用操心柴米油盐的踏实,是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递饭的暖。只是清楚,这份暖的背后,是父母在替我们扛着日子。从没听爸妈念叨过怀念从前,妈总说“那时候过年哪是过年,是熬”:我们盼着穿新袄、揣糖块,她却得从腊月忙到正月,揉面蒸馍、缝补衣裳,手上冻裂的口子沾了水就疼;我们围着火炉等年夜饭,她在灶台前转得脚不沾地,连口热乎的都顾不上吃。说到底,我们念的“从前”,不过是那时候不用为生活烦忧的自己。

    但我又偏盼着能回去。

    想回去找我那因血友病走了的妹妹。她走时那么小小正值最好年华。记得有回,你踮着脚瞅我那个套圈赢来的存钱罐,软乎乎问“姐,让我摸下成不”,我却把罐子往身后藏,你伸手碰了碰罐沿,我竟急得把罐子往地上一摔——瓷片碎了一地,你愣了愣,没哭,就是抿着嘴往后退了两步。后来你躺在病床上,瘦得胳膊像根细柴,我攥着你手时,总想起那摔碎的罐子,话到嘴边却堵着,一句“对不住”也没说出口。如今想了十几年了,往后几十年,大抵还得接着想。要是能回去,我一定把罐子塞你手里,让你摸够了再给你讲上面的小老虎。

    也想回去拽着我二舅往医院跑。他当年就是发场高烧,家里拿不出几块钱的药费,拖了两天,人就慢慢糊涂了,往后一辈子都没再清醒过。要是能回去,一定得和我爷爷说,哪怕借遍街坊邻居,也得把他往医院拉——哪怕早一天,说不定就不是后来的样子了。

    我从不念那个冷飕飕的童年,雪再厚,也暖不透漏风的窗;日子再慢,也填不满苦日子的缝。可我偏盼着能回去——不为拾那年味,就为蹲在妹妹跟前说句对不住,就为攥着二舅的手往医院多跑两步。有些亏欠,总得补一句才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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