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魁弃绝了父亲的灵柩和弟弟,一个人带着大量的钱回家了,一进门,众人见他穿着孝服,惊慌地问出了什么事。朱文魁走到内堂,放声大哭,说父亲去世了,一家人顿时陷入悲痛,痛哭声此起彼伏。
哭罢,段诚的妻子欧阳氏问他:“二相公和我家男人呢?是不是在后面押灵?”朱文魁又大哭,说:“老相公做官一分钱都没赚到,还欠了不少债,灵柩不能回来,二相公和弟弟去灌县求捐,不料遭遇横祸,都死在了川江。我一路乞讨,才得以活命回家。”话音刚落,朱文炜的妻子姜氏便晕倒在地,嫂子殷氏和欧阳氏将她扶到后院。姜氏在房内一直哭到深夜,半夜时分,欧阳氏进来说:“二主母且不必哭,我刚才在外面,偷偷看到大相公让李必寿等人抬了很多东西进屋,大相公说老主人欠债他自己一路乞讨回家,怎么会有那么多行李?这中间必有古怪。我今晚不睡,去他窗下听个明白。你且先休息,明日等我回话。”
凌晨时分,欧阳氏推门而入,见姜氏对灯流泪,立马宽慰道:“别哭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于是便把在朱文魁房下偷听到的一一给姜氏讲了一遍。姜氏说:“如此看来,二相公和你男人都还在,只是他俩只有十两银子,能过几天?还能怎么回家?”欧阳氏安慰道:“别担心,二相公一片善心善举,很多人都知道,必定也能得到他人的帮助。即使是乞讨,也能回家。”
“只是还有一事,我听到大主母赞大相公能筹谋调度,还打算把你嫁出去,然后举家搬去山东,就算二相公回来找人,也不能找他们麻烦。”欧阳氏说说道。
姜氏听了这些,又气又恼,说:“可惜我娘家远在山西,无人做主,明日我就写一份诉状,将他们告了,找他们要人。”
欧阳氏说:“使不得,这些只是我偷听的他们夫妻的私房话,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即使告官,大概率不会采信。即使采信了,也要到四川查问,也不知道四川那边的官员会不会配合,别到时候又牵扯出了另外的事情。”
“依我之见,她若劝你改嫁,你也不要直接回绝她,先用守孝作为借口拖两年,等二相公回来。这以后我们要步步防着他们,但这些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表露在脸上。吃的东西也要小心,防止他们下毒。”
姜氏说:“只怕他们看你处处维护我,会找你的麻烦,你也要小心。”
欧阳氏说:“我跟二主母不同,他们要害我,我就准备短刀一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欧阳氏真是个得力又忠实的仆人,有勇有谋。
过了一个多月,朱文魁的妻子殷氏来找姜氏闲话,话里话外都是劝她趁年轻早点改嫁。姜氏表面上应承着,只是说与朱文炜夫妻一场,要守孝两年才能再嫁。殷氏见弟媳被说动,很开心,只是说守孝一年太久了,准备过些时候再来劝她。
回家的一个月期间,朱文魁也没闲着,他日夜想着搬家去山东,便把家里二顷二十亩的田地,作价880两卖了。钱拿回家,殷氏开心的不得了,便问他:“这房子什么时候卖?”朱文魁说:“房子已经有买主了,只是只能卖220两,因为房子旧了,少卖了一百多两。卖房合同已经写好了,交给中介了,明天买家先给我们20两定金,说好了一个月后交房,交房时候再给我们200两。我这边都谈妥了,你那边怎么样?说动了吗?弟媳在,我们搬家也不方便,这房子也不好交房。”
殷氏说:“我前后劝了4次,说是可以嫁人但一定要等守孝,我也没办法。”
朱文魁道:“等这些都安排好了,我们再想办法赶她出去。”
说着又向殷氏笑道:“今日该我发财,刚才从张四胖门口路过,被拉进去小赌了一把,赢了60多两。”
殷氏说:“我劝你把赌戒了,我们现在的钱也够过日子了,万一输了几十两,不是要后悔?”
朱文魁说:“凡是人发财都要靠点运气,如今我运气来了,钱追着我跑,这时候不赢他们的钱,运气也不答应啊。”
“这些银子赶紧收好 ,二相公家的事情(姜氏再嫁的事情)再催催。”说罢,就跑出去了。
第二天,朱文魁在街上买东西,只见张四胖急匆匆地走来,把他拉到一边说:“今日袁鬼厮的店里来了个客人,是山东青州府的,姓乔,自称是武举人,带着七八个人,个个都满身绸缎,到本县寻着娶妾,说只要求貌美,一二千两也肯出。我昨日才打探明白,今天才拉到我家赌场,他们每人都准备三百两,小的赌注都不赌,我已经请了杨监生叔侄俩,若说要赢他,还得你去,别人也没这么好手气,也配不上这么大的赌注。”
朱文魁听的心里痒痒的,但是又舍不得花钱,便说:“这倒是大赌,只是自备三百两太多了。”
张四胖说:“难道你还比不过杨监生叔侄?”
这么一激,朱文魁便回家跟殷氏说了这事,取了300两银子。
来到张四胖家,上了赌桌,朱文魁见乔武举面宽口大,目露凶光,身体高壮,一看就很不好惹。
赌局一开,朱文魁便节节败退,顷刻间便把300两银子输个精光,还欠下40两。乔武举说:“你若还要赌,这40两就先欠着;你若不赌,那就马上给我40两。”
朱文魁道:“可以借我300两吗?”
于是张四胖作保,朱文魁又拿到了300两。
鬼混半天,朱文魁一共输掉了677两,输到眼红,大家方才停手。乔武举说;“这七两的零头我给你抹了,你再给我370两,我们的债务就两清了。尊府在哪里,我跟你一起去取。”
朱文魁心如刀割,后悔不已,不想回家取钱,但是看乔武举的样子,必定不会放过他,但是回家取钱,殷氏那边不好交代。急得满眼通红,只得赔笑道:“明日一早,我将银子送到乔老爷寓所可好?”
乔武举说:“这样也行,但是得加上200两的利息。”
朱文魁听这话,透心凉,恨不得立刻上吊而死。
他一咬牙说:“你再借我300两翻本。”
乔武举说:“你先还了这370两吧,若空口说白话,我能饶你,这双拳头也绕不了你。”
杨监生此刻出来打圆场,让朱文魁赶紧回家拿钱。
朱文魁趁机说让张四胖一起去拿钱,乔武举就发飙了说:“你家是什么公门大院吗?我就去不得?”
朱文魁一看吓坏了,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乔武举回家。
一到朱家,乔武举就吵着要拿钱,朱文魁往内屋找殷氏拿银子,殷氏一听先前的300两已经输光,又多输了370两,便开始撒泼打滚、哭闹不已,一边哭一边骂,抱怨朱文魁赌钱。不一会儿李必寿来报告,说乔武举带一批人在前厅闹事,朱文魁怕事情闹大,自己独占家产的事情败露,便从殷氏手里抢来柜子的钥匙,取了370两银子。
他把乔武举请到书房,拿出350两银子给他,说只有这么多,还差20两看能不能算了,乔武举看了看银子的成色,便决意只收350两,只当那20两借给朱文魁,然后带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朱家。
朱文魁叫来下人把桌椅板凳收拾好,回到内室见殷氏,殷氏还在长吁短叹,对他咒骂不已。他也深深后悔,不断地扇自己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