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課抄了美國詩人、民謡歌手鮑勃·迪倫的詩歌《如果你看到她,問她好》。一直以來就喜歡曲詞兼美的歌曲,特别是那些流傳甚廣且經久不衰的經典歌曲。每聽迪倫的歌,亦或説聽他的詩,總會有一種被击中心靈的感覺。“如果你看到她,問她好。”“假如她回到這裡……告訴她可以來看看我。”夕陽西下,黄月昇起,詩人重温往事,用他略显沙哑的嗓音,唱着飛逝的愛情,唱着積蓄已久的思念。假如我們還能再見面,這一次,我們好好問候,好好告别。
昨天學明生日,兄弟們又歡聚暢飲。喝得開心盡興,酒至半酣,回家時,夜色迷魅,春風沉醉。這些年越來越看重也越來越珍惜缘分和情分了,曆盡半生,“髪蒼蒼”而後方覺有些缘、有些情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少年時,總會輕言别離,而今却難言别離或不忍别離。山谷詩雲:“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三十多年前,初讀時,並没有太深的感慨,甚至連淺薄的想法都没有;而前些年,却對這两句詩有了難以名狀的領悟。有一段時間喜歡讀倉央嘉措的詩歌,衹是喜歡讀,喜歡那種若有似無的想思的苦痛與甜蜜。人生或有太多種的情,不一而足,做一個多情重情的人,涙眼觀花花亦嫵媚。
周六上課,一上午四節課連上,這許多年來早已經習慣了。两個班講的内容大相径庭,在一班講“孟子選讀”中的“人和”,在二十班講“選修一”中的《獄中雜記》。這两篇課文我都喜歡讀或講,但更喜歡跟學生們一起讀一起講。所謂教學相長,就是要在與學生們的交流碰撞中不斷提昇自己,在學生們不斷地思、不斷地疑、不斷地問之中不斷地丰富自己。我喜歡學生能問出有質量、有見地的問題,可以激勵自己迅速思考,把所讀所學的東西快速檢點、甄選,在短時間内亮出自己的觀點或相法。這於我而言當然是一種挑戰,但我希望我的課堂上常常會有這樣的挑戰出現,我一直認爲這樣的語文課堂才是我喜歡的語文課堂。
下午休息,跟軒帥一起去飛機場旁的大地裡挖取些餋花的土。距上次去飛機場已經有一年多了,去年元宵節前大雪也是和軒帥一起去飛機場觀雪。今次再次去時已是楊柳吐翠、山花綻放了。上小學和初中時,幾乎每年春天“五·一”節前後學校都會組織春游的,在我記憶中有幾次都去了飛機場。幾十年前,路邊就是大樹參天,幾十年後的今天,路邊的大樹依然,衹是重來觀樹的人已霜染雙鬢。坐在興隆溝水庫的大垻上,看波光鱗鱗的水面,看婀娜飄逸的岸柳,看遠山叠翠,看高空流雲……真個心曠神怡,意興遄飛。
米蘭·昆德拉在《生活在别處》一書中寫道:“我們都不擅長告别,有時衹能笨拙地給予一個背影,常常是用來表現離開的姿態,這姿態慢慢凝固就變成了一個記憶、一個痕迹、一個時間的結點。”
教了三十多年書,送走不知多少届學生,每届學生相處的時間或短或長。再有不到七年就要退休了,漸漸地也明白了——那幾乎每天都要重復幾次的下課、再見,竟會真的成了和大多數學生此生最後一次的相見。如此這般,便慢慢地習慣了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