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按下相机快门,把她在安检时最后的背影摄入手机的时候,我似乎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昨天下午两点多,我在客户单位研究一个设备程序问题,这时电话响了。近来骚扰电话居多,所以也没太在意,斜眼一看发现是她的名字,顿时心脏砰砰直跳。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虽然几天前我还强调过为避嫌也为了不路途辛苦,让她不要来S市,我也不会去N市。我知道这个电话的重要性,但办公室人多不便接听,于是匆匆下楼来到外面的草坪小路,这里没人很安静。 她说她明天没有课,学校也没有明确说要开例会,她问我是去她那边还是她来我这里,她希望能看看我。从内心来说,我也想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再者我觉得以后不会再见着她了。慌乱的最后,我还是镇定了下来,说等我稍微再斟酌一下回复她。
回到办公室后,我就立刻行动了起来,先确定明天公司有无重要安排,再查一下明天的天气状况与恰当的活动场所以及来回车票信息。当然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思,那就是她的主动造访将会是我这辈子屈指可数的高光时刻,我会因此而自豪。计划好这些也差不多三点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来S市吧,我在车站出口处接应她,她回复说“好”。
我和她是之前的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同事,只是因为住在同一街道南北两侧,经常一起坐班车而认识。她当时不到三十,年轻貌美,比我小很多,有时会看到她和丈夫亲热相拥着散步,那情形让外人都能感觉到年轻夫妇的甜蜜,她丈夫是一个年轻帅气的部队文官。
因为坐车、等车时聊天,积少成多就知道了她很多事情。她来自巴蜀,因为丈夫在边防部队的关系来到了C市部队家属楼,有个三岁的孩子,但放在娘家。
作为新人,可能工作压力有些大,我有时会宽慰她几句,或传言我的技术学习能力好,所以给了她良好印象。
后来她妈妈也带孩子来到这里,丈夫平时很少回来,她自己则早出晚归,一老一小连吃饭都让人担心,也不知道她们三人的日子是怎么熬的?终于我忍不住就说我开车上市场买菜,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她们接受了我的邀请,我看得出来,她妈妈对我印象也不错。
看到我俩关系走得近,一起等车的同事,有意无意地与我们保持着距离,我能想象,他们开始八卦了,看他们眼神,我甚至猜测他们在等着“笑话”发生。
其实我经常都会跟我妻说每天的事情,妻也不太在意这些,只是认为有些人无聊罢了。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也越来越熟悉,她经常招呼我班车上坐在一起,我有时开车也拉着她,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种默契。我们成了有话题的朋友,甚至她的一些私密事也偶有说起,我看得出来,她跟我在一起非常放松,我也很享受着她对我的信任。
后来好象是因为丈夫转业,她随即辞了职,再后来在家乡考了事业编制。从一个普通的开发人员跨越为国家干部,以及在南北之间来回经历的奔波,我想只有她自己有切肤的体会。一个柔弱的女子,内心却这样坚韧,也算是了不起的了。
十点整,我从一群往外走的人群中搜索着她,人数并不太多,很容易地就发现了个头外貌都与印象中的她比较吻合的女子,经过定睛看确认是她,远看略似带着羞涩的步态走着。
我本打算找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先观察她一下,但没有“得逞”,她远远地就看见了我,微笑地径直朝我走来。今天天气晴朗气温也适中,她上身穿着棕黄色的西装,但里头衣服我不认识,下身是近黑色的牛仔裤,以前她也常有这样的装扮。化妆是必需的,尤其是口红非常明显,因为连我这样的视力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鞋子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休闲鞋,干净的白色而且平底,以前全是高跟或松糕式的,照例是挎着小包拎着小伞,显得从容优雅。
走到我跟前,她从小包里找出指甲刀给我,这是我昨天托她顺带的,她说家里有两个但都是用过的,所以专门买一个不知大小合适不?我有点过意不去,其实只要能用就行,我哪能挑新旧呢?
接下来我们研究活动安排,其实昨天我也简单地看了一下,车站旁边适合我们的场所不多,吃饭也不能是主要内容,而我住的地方还略有些远,于是我建议去大德寺、诸葛公园一带,如果有时间就去观音岛景区,她说也没来过S这个城市,所以想都没怎么想就说”好“。
打车前往大德寺,我怕她跟我抢着付钱就上了副驾,但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她坐后排跟我说话我有些听不清,她得主动把头往前凑,而我把脑袋向后靠,这场景多少有点意思。
到了大德寺东门,可能因为不是正门却没有开,我们就在旁边的诸葛公园小道漫步,一路上说起以前的人和事,也聊到现在的各人状况,感慨世事多变。
走累了我们就在林荫道椅子上坐了会,不成想她却遭小蜘蛛们的“光顾”,而我身上却一个也没有,我猜想是小虫子也喜欢她的优雅气质吧?她让我帮他扑掉头发上的虫子,我照做了,却发现淡黄而柔软的云朵里有几根银丝,她让我把它们拔下来,我却哪里下得了狠手?
我真后悔当时没给她用剪刀处理一下,她回家后自己肯定还会拔掉的,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我们终究放弃了诸葛公园的漫步,因为我们实在没有体力和时间把公园环道走完,我们奔向了大德寺。
规模宏大而古老的佛教胜地,我们慢步其中,这里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只有静谧与安宁,仿佛时间已经凝固。大约是疫情才过不久,很多建筑没有对外开放,我们不是善男信女,没有烧香的习惯。我们也没有大声说话,只是默默地踏着石阶走着步,快到坡顶时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慢条斯里地剪起了指甲,非常轻松惬意,我们也轻轻地说着话,但内容我却一点也不记得,只想起说爱因斯坦关于“时间长短的通俗解释”的故事,因为这时我突然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却浑然不觉。
或许是受了菩萨的感化,寺里的人们都很和气友善,连保安大哥也暗示我们不用买多余的门票;下山时一位居士模样的女士大约是听见我们说到午饭的事,非常友好地告诉我们说旁边有斋面可以吃,我倒是想体验一下,但她说素油味道不好,我也就作罢了。
还是打车找饭店,这次我是毫不犹豫地坐在了后排,因为百度打车既不用担心抢着付车费也不用担心到达目的地,可以专心体验着这美好时光的分分秒秒。
我理解她请我吃饭的决心,于是我随便选了家普通的饭馆,这样也是为了省出更多的时间上观音岛景区,她看出了我的意图,但她对这个城市不熟也只能这样了。
饭馆的人不多,我们坐一张小桌子,面对面地吃着,虽然认识她好些年了,但从没敢这么仔细看她的脸庞,大概是喝了点啤酒的缘故。象许多巴蜀姑娘一样,她皮肤光滑白皙,而且始终微笑地,对我来说,这样温馨氛围恐怕一辈也难得”遭遇“两回!
此时此景,我的情绪占了绝对上风,饭菜虽然并不高档精美,甚至我都想不起菜品的名字,但胃口明显比平时好多了,三菜两饭一点也没剩下!
观音岛实为典型的江心洲地貌,从大桥眺望,郁郁苍苍如翠绿的翡翠,间或露出居民楼的一角,镶嵌在平静而狭长的水面上,与天边混然一体,我的意识似乎也跟了过去,感觉极为开阔与超脱,仿佛世俗的烦恼纯属人为而作。
如计划的那样,我们上了观音岛。司机说“你们真幸运,因为今天观音岛属于你们,你们俩成了整个岛的主人”!那一刻,我油然而生出了年轻时单独与异性外出踏青的感觉。 岛有点大,超过了我们脚力,于是我们租了辆双人自行车,一边骑着一边欣赏着岛上风景。虽然她蹬不动,但有我一人就足够了。她总是微笑着,说好久没有出来这样休闲了,我也看出来她的放松与开心,不知道她跟其它的人一起出来是不是也这样呢?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多出来走走,希望她健康美丽。
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还有快乐的样子,就象寺庙里的石狮子,稳稳地沉在了我的心底。
她的热情、真诚、亲切让我感动。她本来以为我们会在N市见面,于是提前给车加满了油,后来才知道她想带着我多走几个地方。今天在这里,她也是尽量迁就我的安排;刚才吃饭时候,闲聊之间她总是悄悄地给我夹菜,把砂锅里的肉菜捞出来给我,而自己吃里头的素菜,感觉就象在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平和自然。
终于要结束了,因为回程车票时间即将到来,我不失时机地在我们两人说话时拿起手机准备拍合影,她非常配合地做了个剪刀手,我惊讶于她的智慧与谦逊,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更近了。后来我又给她拍了两张,她好象也乐在其中。
在茫茫宇宙面前,人和蚂蚁是没有区别的,而两只蚂蚁能相遇的概率又有多大呢?从这个角度说,有什么理由回避它们难得的邂逅呢? 想不到人到中年,竟然还能认识这么个巴蜀姑娘。在没有血缘的人的关系中,有同事、朋友、同学、师长、男女、知己等等,很难明确我们该归为哪一类?或者干脆不属于任何一类。我们之间有情有义,我自认为也有爱的成分,但却不是男女关系的那一种。
她是一个真诚、善良、温柔、贤慧而美丽的女子,而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是命运让我遇见了她。
年轻时我经常"做梦",内容有家人、朋友、爱人和关联的事情,梦里总是那么地美好。
梦醒时分,我把这件幸运的事情记下来,因为它注定要融入到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