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恒池路口

          以下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给我讲的故事。

        我叫杨沫。由于我的名字与某些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名字雷同,我经常被人嘲笑像个女孩,但我一点都不像女孩,除了皮肤白点,我还是很阳光的。

        我大学毕业之后,一事无成,在杭州流浪了五年,后来在父亲的朋友的朋友介绍之下,在临城谋了一份工作。我不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性质的,有人说我们是城管,可我又不能像城管一样威风凛凛,可以在街上没收那些影响市容市貌的不良商贩。

        我的工作是在恒池路口监管那些黑车,同时驱赶那些影响市容市貌的郊区农民。在杭州流浪的时候。我还是一名销售经理,现在居然成了衙门的一名小吏,还没有正式编制。我心里感到无比的郁闷,但父亲的朋友的朋友劝我说,这可是动用了很深的关系才谋取的工作,得坚持,将来有机会转正,那就是人上人了。我心里想也是,以前在杭州过的是狗一般的流浪生活,受客户蔑视,受房东欺负,现在好歹是个管理人员。

        于是,我懒下来,成了临城的一名“工作人员”,接受某些人羡慕的眼光。

      和我一起的,还有四个人,他们的名字叫黄权,朱鹏,裘欢,张豪才。

      经过市里的专项整治,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商贩,但黑车仍然停在离我们大约二十米的马路边招揽生意。我很奇怪,为什么不彻底打击黑车?

      由于我是新来的,他们和我保持距离,后来我用了我家乡的土特产狗肉招呼他们,终于融入了他们之中。

      我的女朋友柳静不断威胁我,如果不转正,她就“跳槽”。我原以为跳槽是换工作,在她的解释下,我明白过来,跳槽可以有新的解释!

        然而,这份工作的内容着实无聊。除了应付领导,我们就是在恒池路口的家家福超市门口吃零食,喝饮料,玩手机。执法者与违法者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就在一切仿佛是那么平淡而顺利的时候,恐怖悄悄地来临了。

        有一个下午,临近下班,我们一边在手机上联网”枪战”,一边调侃下班后如何安排夜生活。

        黄权说:“晚上去KTV怎样?鹿城路新开了一家,正打折,啤酒免费。”

        我心里正想着如何维护和柳静的关系,哪有心思陪这些家伙们鬼哭狼嚎?于是和他们说:“我得回家,有事……”

      黄权哈哈大笑:“不会是与哪个女的风花雪月吧。”

      风花雪月这种词汇从黄权的嘴里出来还有点不正常。他们都笑起来,不顾周围行人异样的眼神——反正他们不敢把我们这些穿制服的人怎样。

      我正要用怒视表达我的不满,一辆K503路公交车靠站。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把一担桃子放在地上。

      公交车吐着黑烟,发出刺耳的噪音开走了。老太太擦了擦汗水,准备卖桃子。

        黄权像嗅着肉味的恶狗一般走过去。

      “喂,这里不能卖东西,拿走!”

      “我不卖,就休息一下,马上走。”

      黄权很满意自己的权力带来的威力,得意地回来。

      裘欢说:“人家一个老太婆,算了。”

      我也说:“就是啊,都快下班了,领导也不会来了。”

        黄权却不干,摆出铁面无私的正义感:“老太婆,快拿走。”

        老太太吃力挪动一下担子,哀求:“我这桃子不卖的,明天拿到市场去卖的。”可是她没有拿走的意思。

      我们没有纠缠她,接着打发下班前的最后时间。这时有人向老太太买桃子,老太太拿出一杆秤准备称。

      “死老太婆,叫你不要卖,还要卖!”

      黄权无比愤怒地站起来,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我觉得好笑,但不敢笑。

      买桃子的人显然被吓到了,放下桃子,脸带惧色地匆匆逃走。

      老太太满脸乞求:“对不起啊,我实在没力气,都七十了,儿子不中用,只好自己种桃子卖,我就卖一会儿……”

      黄权已经在她面前,一把夺下她的秤,从横肉里吐出几个字:“不——行,你的东西没收了!”

      张豪才熟练地开出没收单据,扔给老太太。

      老太太哀伤无奈地用力护住自己的桃子,一边苦苦哀求。

      但这在我们这些执法者面前既不奇怪,又没有作用。在双方的推搡之下,桃子散落一地。

      这个社会真是强者的乐园,弱者除了哭泣,又能奈何?

      夕阳已经把家家福超市的广告镀上一层金色,我们下班了,老太太哀伤地坐在地上,一边捡桃子一边叹气。

        围观的人除了骂我们之外也没有办法。自古民不与官斗。

      我感受到权力带来的优越感。但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安也隐隐作祟。

      回到办公室打卡,和他们告别之后,我忍不住骑上电瓶车去恒池路口。

      老太太离开了,地上残留这几个桃子,大概是刚才争夺过程中被脚踩烂的。

      我的内心有种挣扎的痛。

      忽然我发现,在路口窨井盖附近有个看似金属的东西。好奇心驱使我捡起了那东西。

      原来,那是一个暗黄色铜做的戒指。

        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如同幽灵般悄悄袭上我的心头。我感到一阵眩晕,天啊,难道我低血糖?

        到这股感觉很快消失了。

        这天晚上,柳静拒绝了和我出去逛街的邀请,她的理由是,要和她的闺蜜一起逛街才有趣味。我想,也对,一个时尚白痴逛街,跟暴走虐待没什么区别。

        无聊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拿出那枚铜戒指。马上面刻了一个头像。我心中觉得,现在时尚多元化,在戒指上刻个头像没什么奇怪。

        但这条自我安慰的理由很快变成了恐惧,因为,那上面的头像居然是下午那卖桃的老太太!

      虽然雕像细微,但我分明能感受到,这位老太太在向我微笑。诡异的微笑!

      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黄权他们居然也无聊得很,邀我去狗肉店吃狗肉。

      铜戒指被我随手放在桌子上。

      九点,郊区,狗肉馆。

      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快朵颐了,我开玩笑地骂了他们一句:”晚上吃狗肉,小心流鼻血。”

        黄权一边递给我一双筷子,一边不耐烦地回敬我:“去去去,乌鸦嘴,有的吃就吃啊,大补啊,吃完和你女朋友干活有力气!”

      我笑着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裘欢说:“哎,咱们是工作人员,文明人……”

        这时朱鹏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你们看,那不是下午那老太婆吗?在这郊区还卖桃子!”

      我们循声看去,果然,那老太太在店外不远的地方卖桃子。

      “理她干什么?现在又不是我们的工作时间。”张豪才嘟囔着。

        “就是,咱们吃咱们的。”裘欢附和。

        我内心却有一阵悸动。莫名的感觉突然袭过我的心头,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枚铜戒指。

        “兄弟们,我下午捡到……”

        “又扯什么淡?”黄权很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你们会遭报应的……”耳际突然闪过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显然,这声音他们也听见了。我们面面相觑。

        黄权敲敲桌子:“老板,你们这里搞什么?弄出什么鬼声音?”

        老板讪讪地出来赔礼道歉:“各位,小店招呼不周,有什么需要?”

        张豪才骂道:“你们放了什么声音,不让人吃啊?”

        “没有啊,”老板一脸委屈,茫然不知所措。

      “算了,我们走。结账”黄权做出决定,我们掏钱。

      开车的是朱鹏,黄权坐副驾驶位置。剩下的我们坐后排。

        郊区的夜晚非常冷清,气温降低。我们居然感觉有点冷。

      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朝市区前进,昏暗的路灯洒下诡异的光线。

      在一个拐弯处,朱鹏突然急踩刹车,尖利的声音让我们从微醉中惊醒。

        “怎么回事啊?”我们不约而同地问。

        可是朱鹏没有回答,脸上却带着恐惧的表情。

      黄权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一向胆大的他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惊恐,横肉出现颤抖的表情。

      我们循着他们的视线,终于看到了这极其狰狞诡异的一幕!

      那位老太太正蹲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低着头,捡着一个一个桃子!那桃子在惨淡的路灯下一个个都是暗红色的,仿佛那不是桃子,而是一颗颗心脏!

        老太太感受到了我们,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头发如同枯萎的野草,满脸的皱纹在她凄惨的笑容下显得异常恐怖!

        我们所有人都被一股深度的恐怖紧紧地攥住了,时间仿佛停留在了那一刻,来自地狱的报复终于来了。

        她站起来,面带狰狞笑容,捧着一颗暗红色的桃子,一步一步像我们的车子过来。

    “啊——”张豪才一声尖叫。

      “快倒车!”黄权反应过来了,但已经晚了。老太太已经在我们车窗外,突然她的右眼眼球掉了下来,掉到我们的引擎盖上。

      “你要死啊,快倒车啊!”黄权推了一下朱鹏。

        但致命的是,我们发现,朱鹏死了!他的眼睛盯着老太太,仿佛看到了地狱!

        慌乱之下,我们打开了后门。

        黄权却出不来。

        可是,我们顾不上了,因为恐惧使我们两腿发软。

        老太太,不,是某个怪物,从车窗里掏出了黄权,拖着他往回走,在我们惊恐的眼光中,把他拉下了不远处的窨井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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