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搁着个南瓜,已经一周了。
还是一周前的万圣节,英语老师拿来的。
然而没人拿去刻灯,它便一直被搁置。从讲台上,拿到电脑桌,后来不知谁嫌它占地儿,又遗在窗台。这下不再有人嫌它碍眼,渐渐无人问津。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嬉闹着、推搡着;匆匆的老师,来了又走了。
它一直在窗台上。我挨着窗坐,也挨着它。
十一月份的北方,冷是当然的。但阳光愈亲热了,大面积地透过窗,稀稀落落地洒在我俩身上。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热热闹闹。悠悠球绳轮的摩擦声、掷硬币的欢呼声、激烈的讨论声,各色混杂。
当教室里嘈杂热闹的时候,当我和它都静静呆着的时候,我想起顾城的诗。
“我们静静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有时候,我着实看它可爱,忍不住起身,摸摸它圆圆的脑袋。我不知道它的寿命还有多长,但我自恋地认为它是在陪我。我自认为它兴许是欣喜我的亲近的。但隐隐,又在害怕。害怕它不喜欢,怕它不喜欢在窗台上晒太阳,怕它不喜欢我的扰烦。
我太孤独了。这话说出口,大概又有人要不信,似乎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嫌疑。那就算我神经质般的矫情又发作了吧;反正在我心里,它不只是一个瓜。
这尘世中两个生命的相遇多么奇妙。我是人类,它是南瓜,我不觉得我比它高级多少,反而是这相遇,让人心痒痒。倘若我父母的婚礼上少了一只酒杯,倘若它成长中遭到一只小虫的骚扰,这些小小的命运的转折,或许都不会让我们相遇。
我朋友甚少,恰巧它亦寂寞。我的喜怒都写在脸上,但它永远是一副面孔。它以暖橘色示人,也不在任何人面前掩饰伤痕。它静而敛,它让我感受不到我和别人的差别。
这让我失落。
但,假使你给我读心术,我也不敢去读它。因为我怕暖橘色的外衣下,是“谢谢……但是……”这样的字话;我怕我看到另个橘黄色的身影,而它目中无我姓名。
人总是这样的,希望自己能脱颖而出,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与众不同。我是俗人,也就难逃俗套。
若说潇洒,在我不喜欢的人面前我酷到爆炸;但在我喜欢的人眼中,我一定平平庸庸、又讷又傻。
南瓜,南瓜,你知道我在说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