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末日的午后,阳光依然温暖,轻风和煦,鸟儿高高地躲在密密麻麻金箔似的梧桐叶里啾鸣,孩子们衣着轻薄在明镜样的天空下奔跑。
我在精神病院的后花园享受暂时与世隔绝的悠闲。在这里,常常会忘记其时正身处一座城市的闹市区。极其私人化的空间里,顶楼上夏日有菜园,黄瓜西红柿小青菜鲜嫩欲滴,初秋有比脸盆还大的金色南瓜藏在肥硕的藤蔓绿叶间,冬天有人养了鸡鸭,偶尔发出一两声感慨似的鸣叫,亲切得像回到了乡村老家。一只黑猫在走廊里踱步,累了便弓起身子打个哈欠,随之赖洋洋地躺在金色阳光里打盹,呼吸均匀,从容安泰。
预报说这个城市即将迎来入冬来的第一场暴雪,心中总是有几分怀疑,这分明已经是春的序曲。
三四点钟的冬阳穿过秃了枝的泡桐树从窗外投射到桌上,清水瓶里几月前随手插下的一片叶芽已经萌出一大截白白的根须。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看了一半的书,杯中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讨论琐碎生活对明天充满希翼的人。
丝丝缕缕的光束里万千尘埃浮浮沉沉清晰可见。上下,浮游,出入,舍离,一副细末生命的动态图,俨然一场生命的盛大演出。
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回到这座城一年有余,重新去做本该在十多年前做的许多事,将沉睡已久的梦一一唤醒。冥冥之中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一边被缺憾包围一边暗自慨叹奇妙的命运。兜兜转转十多年,哭过、笑过、彷徨无助、悲伤自哀过之后,逐渐在2017年,在这座古城获得内心的安宁。
这一年,在这座城,跟认识多年的故人在汹涌的人潮中说再见,再也不见。放下少年时延续至今的执念,世异时移、事过境迁,明白无谓的坚守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是残忍的折磨与伤害。随遇而安,尽人事听天命,顺应命运的安排。放下,断舍离,清空内心积年的尘埃之后,也逐渐拂到内心那片清白之地的澄明与清醒。
这一年,走出自我的画地为牢,鼓起勇气走进纷纷扰扰的红尘,在全新的世界,认识新的人,经受伤害与被伤害,感动与被感动,悲喜交织。无数次在夕阳下走近古城的墙,无数次在暮色四合中与它的剪影告别。这一生注定要纠缠在这座城,心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中愈加坚强。宽容与平和一一升起,接受命运的无常,明白当下的拥有随时可能失去,更加懂得珍惜。
这一年,看到一个广阔的世界,更深刻理解了那句“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广度却是可以无限延伸”。已不再年轻,蹉跎过最美好的岁月,在两个二九相加的年纪,终于拨开迷雾,照见梦想,确定方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依然是这世间最平凡的一个,但因为有梦想的加持,从此获得一种通透的快乐。
这一年,与自我和解,试着接纳不完美的自己,时时去探望、拥抱内心小孩,安抚她的情绪、修复对她长久以来的漠视与伤害。无数个夜晚独自站在长街的十字路口,看车马喧嚣、行人渐老,泪流满面中清晰地听见她在我心底呐喊的声音。所有与外部世界的纠缠,其实都是与自我内心小孩未达成和解的结果。这一世,能陪我到老的终究只有她,与她携手同行、相依相伴,是一生中唯一且重要的路。
一个人真正的幸福感终究来自于你和自己的关系,和世界的关系。现在的你是过去时间和经历的总和,一个人的习惯阅历会带着他去往该去能去的地方。
2017年,我带着自己来到了这座城。
2018年,我依然携带梦想在这座城。
2017年的冬天很暖,雪不曾探望这座城,我记住了这里金箔般的叶子层层叠叠堆满树枝,迎着蓝天和阳光舒展的样子。
2018年的第一场雪即将来临,我将与我的内心小孩如影随形,像少年一样奔跑在白雪皑皑中,追逐天地间的精灵。风在耳边呼啸,雪花湿了睫毛,内心祥和而笃定。我知道,下一个拐角是关于花开的梦。
余生皆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