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喷出的鲜血洒在令狐公子的脸上,随后骨肉崩裂,再接着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令狐公子的剑可是一剑穿心啊!令狐过那黑色的双瞳变得深邃,直视眼前的一切像是要掉入万丈深渊。
当背后的全熙看到这一幕顿时面如死灰,茶杯砰然落地跌成碎片,“令狐公子,你杀了凌掌柜!”
高胜马带着众弟子刚好回来,本是怒容满面的他更是脸色涨红、进而发青,深陷的眼窝像是燃起熊熊烈火,“令狐过,你遣人偷我仙草,现在又杀我门人,欺人太甚,今日不杀你,妄为丈夫!”
这一咆哮反而让令狐公子清醒过来,他知道这时无论说什么都难以释怀,只好道:“在下并非要杀凌掌柜,怕是另有内情,只是目前杨公子危在旦夕,在下必须离开,他日再向各位解释,得罪了。”
漕帮众人哪里肯让,一时义愤填膺,未等帮主招手,竟然纷纷冲了过去,只见剑花如雨,声浪不断。漕帮的人围着令狐公子厮杀,却因人多反而手脚乱,加上令狐公子身快剑利,功力较浅的弟子一接近,手中兵器或落地或折断,武功高者则因混乱不能使出绝招。而全熙本来就是一个油腻之辈,既不想得罪高胜马,也不想和令狐过结怨,于是在四周连蹦带跳吆喝,“杀,杀,杀”,却萎缩不前,更是显得碍手碍脚。
令狐公子当然看出这一切,于是挥剑朝着全熙方向杀去,老全见状暗叫不妙:“我老全就助威几句而已,你这贼居然把我当敌人,尽往我这边杀来!” 于是一边躲闪,一边叫道,”令狐过,你杀我弟兄,我饶不了你。” 这上蹿下跳反而使得令狐公子逐渐杀出一条路。只是漕帮弟子甚多,除非令狐过横心杀戮否则难于脱身,但令狐公子并无杀人之心,两难之间,各自僵着。
“令狐公子,我来助你!” 话音未落,一蒙面人突然从屋顶跳入,其身轻如燕,剑法迅雷烈风,招招见血,直取要害,顿见血肉横飞,在令狐公子的身边呼啸而过,好些鲜血顺着刃光落在令狐公子的脸上,双眼刹时渲成一片惨红。
“令狐公子,仙草已在我手中”,正说着,又有几个弟子惨叫毙命。令狐公子这才看清楚,那人身型较小,轻功之高,居然连树上之鸦雀也不觉,面带黑纱,身穿便捷袍服,双手长细,看似小生打扮多于江湖杀手,出招却是冷酷无情,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再听那声音,像是刻意变声,是男是女也听辨不出!
令狐公子不由怒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人!” 由于事出突然,漕帮弟子被杀得伤亡枕藉,满场残肢断臂,那凄惨的痛叫声即使闯荡江湖多年的令狐公子也于心不忍,这人不仅斩断了自己和漕帮的最后情缘,而且毒辣之手段让令狐公子亦心有余悸!
“令狐公子,你就当我是你的仰慕者,帮你救杨公子!” 说罢,就把一个盒子塞进令狐公子的怀里,巧妙的是,令狐过的鼻子喷了一下。
那“仰慕者”趁着漕帮大乱,又是砍倒几个弟子,踏着血印飞上屋顶,留下一句,“杨公子即将毒气攻心,你再不回去,神仙也救不了!” 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狐公子知道再扯下去也无法和漕帮说清楚,事实上他也有很多事情感到莫名其妙,想起杨之易的命就在这一念之间,于是趁乱踢倒数人,跃到门外,吹了口哨,但见火焰马已然奔驰而来,令狐公子跳上马,几个漕帮弟子围了起来,却见火焰马先后扬起四蹄,将那些弟子踢出了几丈之外。又是一群漕帮弟子围在前面,后面高胜马率领众人跑出大门,喝道:“拦住他!”
只见那火焰马四蹄腾空,如风如电,就像一头鲨鱼在海浪中怒嚎,征服似的拨开海浪,使得两边浪涛恭恭敬敬似的后退,漕帮弟子被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队伍。
当高胜马等人缓过神来,令狐冲与那黑衣杀手早已不见,漕帮总坛一片狼狈,弟子或伤或亡,众人无不愤愤不平,高胜马更是咬牙切齿,一掌劈断个柱子:“发动所有漕帮弟子,搜出令狐过的下落!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马上的令狐公子内心十分焦急,心里计算着,杨之易应该是未时中段中的毒,只是由于擦伤因此无人知觉,直到申时才被发现,小奕说只有三个时辰,若是用得上药就还有多两个时辰的命,也就是说若无幽兰草,子时就会毙命,但若黄玉铃抓不到药,杨之易连戊时都未必活得到。
当令狐过回到庄院,已是接近酉时中末段,却见那黄玉铃也刚进院子,提着些药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些药,我找了好几个药铺才抓齐。” 看到令狐过就说:“令狐公子,你拿到仙草了吧?”
令狐公子笑说:“黄小姐真是未卜先知,一看就知道我拿到了仙草。” 忽然间,鼻子更是一酸,原来那黄玉铃像是添加了好些香露于身上。令狐公子久恋花海,自然识得花香。原来在宋朝之前,赏香之道在于焚香,后来因为引进大食国的蒸餾萃取技術,才有了香露,而天下女子皆为之着迷。黄玉铃用的是叫“朱栾”的香露,产自闽浙,花比柑橘,其香绝胜。以栈香或降真香作片,锡为小甑,实花一重、香骨一重,常使花多于香,窍甑之傍,以泄汗液,堪称香露中的稀品,通常只有千金小姐或名妓之流才能使用。令狐公子不由嘻笑着念起了宋词:“美人晓镜玉妆枱,仙掌承来傅粉腮。莹彻琉璃瓶外影,闻香不待蜡封开。”
小奕听到令狐公子的声音,就迫不及待走出门外,换到以前听到令狐公子的调侃,估计又会责怪他嘻皮赖脸,可这一个多时辰的漫长分离,让她坐立不安。而今见到令狐哥哥归来,顿时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心态,尤其在这动荡的年代,每一次的重逢都如同难以可贵的重生。看到令狐公子全身几被染成红色,她激动抱着令狐公子,晶莹的眼泪涌了出来,湿润了面孔,“令狐哥哥,你回来了。”令狐公子的眼帘忽闪忽闪,“真心的人死不了。” 无论是那略带鼓起的腮帮,还是扬起的薄唇,或者微微翘起的鼻尖,在小奕的眼里都是那样的滑稽逗人,才想起一回来就调侃黄玉铃,又怒又笑朝着令狐公子胸口打了一拳,却使得令狐过几乎摔倒在地,原来漕帮一战,不知不觉也受了些皮外伤,所幸并无大碍。
当杨之易服下幽兰草草根后,紫黑的脸逐步变回润红,众人才放下心来。小奕看着幽兰草说道:“与其留在害人,不如将它焚之。” 见大家都不吱声,小奕点起油灯将幽兰草烧了,同时将残留的半一草根悄悄藏在怀里。
令狐公子随即说:“我们得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漕帮来了未免一番杀戮!” 于是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众人听后都觉得漕帮不会善罢甘休,至于神秘的仰慕者更是波谲云诡。
小奕问:“令狐哥哥,自离开宁远回京,一路都是凶险,我们能去哪里呢?”
看到灯光和黑暗连成一片,令狐公子只觉死寂和心伤混淆一起,一缕风过,吹到他的面颊,好似有人用刀切割灵魂般疼痛。女真杀手、东厂番子已经让他疲于奔命,而今又扯上了漕帮厮杀,难道天大地大,无他容身之处,不由想起回京路上,那个鬼差说的“好些人要杀你”, 更是心乱如麻。
黄玉玲说道:“若是我们要出京就得尽快,城门戊时就会关闭,这里离永定门较近,且那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趁着即将天暗,我们可以混在人群中出城。”
刘扬却叹道:“只是今早听那周公公说让京营的人好生把守城门,若想出城,谈何容易?”
忽然看到墙角洞里冒出一条小蛇,原来蛇白天藏在洞里,看到天暗就会外出觅食,令狐公子恍然大悟,“杨之易在那些人眼里,何尝不是一条蛇?他们并不是想杀蛇,而是想引蛇出洞,从而达成不为人知的野心。从南坡楼追缉杨之易,到庄园被烧,甚至杨之易中毒,哪一件不是化险为夷,有惊无险?莫非?既然他们把我们当成了蛇,那我也反其道而行,看看蛇出洞后,是什么样的天地。” 想到这,令狐过微微一笑,那股自信有如一泓清泉让身边的小奕感到无比清凉舒畅,心想:“令狐哥哥一定想到了办法。”
“不如我们先往南方避一避?魏忠贤在那里势力不大。” 黄玉铃提议。
“所言极是!” 令狐公子点头说道:“我们先从永定门出京,然后南下应天府,那里是东林党人的地头,加上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忠厚正直,敢于直谏,与杨涟惺惺相识,定能保护杨公子。” 令狐公子听闻王永光大名,但是否和杨涟交好,也是道听途说,总之看到刘扬默不作声,小奕和黄玉铃看样子似深信不疑,内心暗自好笑:“我尽胡说八道,你们倒相信了?或许歪打歪着啊!”
小奕拉了下令狐公子衣角细声说道:“令狐哥哥,我们真要去江南啊?从京师到南京,路程合共两千里,带上之易,这个路程至少一个月啊,你忘了袁崇焕说的女真间谍要祸害京师之事?” 却看到令狐公子的眼有如月照江水似的闪亮,于是不好再问下去。
看了下,外面就只有两匹马,于是令狐公子和小奕骑着火焰马,刘扬则抱着杨之易和黄玉铃坐在白雪马上朝着永定门的方向跑去。只见永定门内外,人挨人、人挤人,看是摩肩擦踵,这些人都赶着戊时城门关闭之前进出城门。
守城的兵营看到令狐公子等人喝道:“什么来头?” 刘扬虽然刚贴了个假胡子,但还是担心被认出,于是低着头不说话,手却握着藏在袖中的刀柄,想着若是不合,就直接杀出城外。令狐公子亦是这想法,只是看到进出城门的百姓密密麻麻、水洩不通,若是强行出城,必然祸及无辜,因此内心也犹豫着。
此时黄玉铃下马,对着领头的守城官道:“大爷,请通融一下,我们从应天府来京师做生意,而今家中有急事要赶着回南京,还请开恩让我们出城,这些就,不成敬意啊。” 说罢从袖中拿出些看似银两交给守城士兵。虽然黄玉铃背对着令狐公子,但却看到那守城士兵脸色突变,本是骄横的脸忽然显得恭敬,却又在秒间变得寻常,接着挥了手道:“让他们走。”
正出永定桥,却闻后面传来马蹄声,且听到有人喝道:“帮主,他们在前面!” 看是漕帮杀来,众人快马加鞭,直往良乡方向奔去。此时城外刚入夜,听到好些村童仍在嬉闹着什么“八千女鬼换朝纲,万子万孙叠从叠。” 听得令狐公子莫名其妙,什么八千女鬼?只是事态紧急,只好策马扬鞭。路上的两边阴风冷啸,远处的密林又时而传来狼嚎声,令人不寒而栗。
话说这火焰马和白雪马虽是万里挑一的骏马,只是由于一匹载着令狐公子和小奕,另一匹则载着刘扬、黄玉铃和杨之易,加上众人顾及杨之易伤势初愈未敢快马加鞭,因此未能甩开背后追兵。
小奕在马上问着令狐公子:“令狐哥哥,这就是去应天府的路吗?” 但见小奕的秀丝荡漾在风里,拂到了令狐公子的脸上,顿时闻道一阵芬香,让他心旷神怡似的说:“小奕妹妹,你用的是蔷薇露吗?”
小奕真想不到在逃亡时期,令狐公子还想着她的香露,真要责怪,却又听令狐过说道:“蔷薇水源自大食国花露,其实就是大食国用玫瑰花蒸餾出來的香水,后经丝绸之路来到中土,被视为珍物。古人有云‘薔薇水潤衙香膩’,只是由于丝绸之路在宋朝的时候中断,因此只能从海上运来,数量极为稀少昂贵,民间只好仿造,先是采摘香气浓郁的花朵,用水浸泡,然后放在密封的容器里加热,使得花中的香精释放到水中,是为中土的蔷薇水。而小奕妹妹用的应该是岭南的蔷薇露,原料用的是素馨與茉莉而不是海上运来的大食玫瑰,因此风流不带海岚昏!”
小奕笑说:“令狐哥哥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风流不带海岚昏。” 忽然间,她想起了令狐公子刚拿着幽兰草回到庄院时对着黄玉铃的香露点评一番的事,本以为这是令狐公子沾花惹草个性不改,可现在听到他对香露的来历说得如此深入浅出,未免有些奇怪,“他是意有所指吗?”
此时前面摆着两条路,由于天色渐暗,众人正犹豫着。那黄玉铃提示说道:“若是走大路,咱们势必被漕帮追上,我们不如走小路?” 不容众人多想,就朝着小路而奔。忽然寒风袭来,黄小姐不由身子一抖,赶忙拿出块帕巾抹了朱唇。令狐公子摇晃着头,正好看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话说漕帮追到两条路口,正掂量着走一条,忽然一个弟子指着路边一物说道:“帮主,您看,那是什么?”
策马中,令狐公子对小奕说:“忘了回答小奕妹妹的问题,从京师去陪都有两条路,水路是从通州走大运河经天津卫、山东、扬州到南京,半个月就可以到达,但是漕帮把控着大运河,我们岂能走水路?陆路就从京师经涿州、兖州、徐州然后到达南京,这条路要走一个月,但并非漕帮地盘,所以选择了陆路。”
只见眼前这路逐渐变得崎岖蜿蜒,浓阴蔽天,横贯山岭,高低起伏,宛如一条回环曲折、飘浮不定的带子,在山林间,在峡谷中,时隐时现。
“令狐哥哥,这条路会不会?” 小奕心觉不安。
令狐过嘻笑说:“小奕妹妹,就算这是一条绝路,我也不怕,我可是个大猴子啊,穿山越岭我最熟悉!”
小奕捏了下令狐过的腰道:“令狐哥哥是个猴子当然不怕,可我不是猴子啊!”
突然间火焰马长嘶扬蹄,定睛一看,原来前面竟是崖边,再四周一看,山野围绕,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其量估计有上百号人马赶来。
“黄小姐,这就是你建议走的路?”令狐公子问道。
那黄小姐被令狐冲一说,即刻委屈哭泣,“都怪我一时失误,坏了大事。”
柳阳忙抓着黄小姐手说:“玉铃也是一片好心!再说若是走大路,以我们五个人骑两匹马,迟早会被漕帮追上,看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众人正往回走,只被高胜马等人堵着,杀气腾腾喝道:“令狐过,我等不想为难杨公子,但你窃宝在先,杀人在后,今日必与你决一死战!”
“高帮主,全熙以你马首为瞻,一定紧跟你后,誓死不屈!” 这全熙边说边站在后面,看似和高胜马同一阵线,其实就想着两边不得罪,忽悠过关,说的比唱的还动听。
高胜马挥手一上,漕帮弟子拔刀涌来。令狐公子对着小奕说:“你看着杨公子,我和刘扬过去。” 说罢,二人使出浑身武功,硬是将些漕帮弟子逼得连连后退,然而这些漕帮弟子一来对令狐公子恨之入骨,二来也不想在帮主面前失威,于是前赴后继厮杀着。全熙见状更是四处跳跃叫道:“令狐过,你逃不了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满场除了刀剑声,就是全熙的助威声最为响亮。
话说那刘扬和漕帮弟子决斗,大刀闪闪发威,招式大纹大路,而且他性格暴烈,不像令狐公子有手下留情之意,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势,见人就砍,一时间好些漕帮弟子被砍得伤亡枕藉。高胜马勃然大怒,挥剑斩向刘扬,刘扬亦不敢大意,两个兵器硬碰硬撞在一起,顿时火星四溅。高胜马一连数招猛攻刘扬下盘,刘扬见势凶猛,大刀往下一拨海底捞月,化险为夷,随后反手借花敬佛直取高胜马心口。二人来回四十多招尚未分胜负,忽然间高胜马混合内力,蹦上空中一手刀劈,一手挥掌打向刘扬头顶,刘扬大喝一声,右手舞刀挡住,左手顺势反推,二人互拼内力一时难以分开。刹那间,不知为何刘扬突然左腿一折,生死过招哪容得分身分心!刘扬的身子像是垮了下,被高胜马一掌打爆了天灵盖!
见到刘扬瘫在地上奄奄一息,令狐公子大惊,不再留情,剑光扫射之处,漕帮弟子手腕已断,血流不止。再接着,几个漕帮弟子再要扑前,令狐公子一个鹞子翻身,避开所有刀剑,就在胸口即将扑地之前,右手一柔,漕帮弟子一声惨叫,痛倒在地,原来脚跟已被令狐公子斩断,只是令狐公子仍然不想大开杀戒,并无将他们杀死。高胜马看到弟子武功尽废,深知令狐公子武艺高强,不好小看,于是让出一边,让令狐公子看望刘扬。
刘扬断断续续:“令狐大侠,我不怕死,只怕杨公子,请你一定要保护好杨公子,杨涟杨大人就这一个血脉。还有,查出那女真间谍,为刘大帅报仇。” 随后缓缓从怀里掏出个香囊,即将闭上的双眼含着一丝深情看着黄玉铃,“玉铃,我,喜欢”,还没说到个“你”字,已然咽气,手中的香囊断然落地,这香味让令狐公子的鼻子又是一酸。
黄玉铃抿着嘴,沾着些泪水,掉在苍白的皮肤上,泪水像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在小奕的眼里,这是一个悲伤的眼神,可在令狐公子的眼里,却是带着一丝有如沈蓉蓉般的冷漠,或许他过于流连花海,除了小奕,其他的眼泪对他而言都是虚无缥缈。
小奕紧紧抱着杨之易,毕竟刘扬一路都在保护他,在之易的心中,刘扬就是他的另一个亲人。
令狐公子不愿伤及无辜,他缓缓站立起来:“高帮主,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与其祸及无辜,不如今晚在此决斗。若令狐过亡于帮主剑下,还请放过杨公子和其他人。”
高胜马闻言双指对天,“若在下得胜,必然保护杨公子安危,也不会为难两位姑娘。” 漕帮众人点亮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小奕拉着令狐公子衣袖说道:“令狐哥哥,我不要你犯险。” 说着正要摸着佩囊,却被令狐公子止着,他深知小奕佩囊里藏着是唐门暗器,一出手必然大杀四方。
看着小奕那关切焦虑的眼神,令狐公子吹了下她的秀发,在耳边轻轻说着:“好好记着我说的话,紧紧留在之易的身边,不要离开他。还有,我是个大猴子,最善于蹦蹦跳跳。”
小奕被令狐公子逗笑了,正要叮嘱他几句,却见那高胜马右手持剑,左手出掌,直奔令狐公子杀来!几个回合居然逼得令狐公子连连后退,再退就是悬崖了!面对剑掌混集的攻势,令狐公子看是方寸大乱,被打得措手不及,究竟是以剑对剑,还是以掌对掌?若是像刘扬那样剑掌齐发,极有可能因为不够熟练敏捷,难以做到收放自如,反而顾此失彼。迅雷之间,令狐公子刚挡过剑,高胜马左掌又将劈来,令狐公子步伐不稳,竟然一个不晓,掉下悬崖!
看到令狐公子堕下山崖那刻,众人无不震惊,想不到令狐过居然在高帮主的剑掌齐发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即使高胜马也呆了数秒,剑掌合并威力如此无穷!他立在崖边,撑着宝剑,仰天大笑!此时,星月升起,照着大地。高帮主大有一种明月在身前,大地在脚下,武林至尊,天下第一,种种念头就像眼前的浮云似的,撚手可得。
“帮主好功夫!看来天下武功第一非您莫属。” 全熙一看令狐公子堕下山崖,马上变了个脸色,顿时眉开眼笑,竖着拇指,皮笑肉更笑地称赞。
那杨云骢则哭泣到崖边,“令狐叔叔,令狐叔叔”,由于大伤初愈,加上伤心过度,居然昏厥过去。小奕的睫毛上满是泪水,就像芙蓉一样清澈,哭声是那么的撕心,仿佛是从她的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一丝抽出来,“令狐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我要来找你。” 随后趴在崖边正要跳下去寻找令狐哥哥,却被黄玉铃拉着,“小奕姐姐,人死不能复生啊,你节哀吧。”
这一瞬间,小奕觉得黄玉铃看似悲伤的眼神像是含着一丝冷漠,突然想起了令狐哥哥说的,“紧紧留在之易的身边,不要离开他。还有,我是个大猴子,最善于蹦蹦跳跳”,但一时半刻也猜不透,而今令狐哥哥不在身边,她只好紧紧抱着扬之易流泪。
高帮主走到小奕身边说道:“姑娘放心,在下已经答应令狐过,绝不为难三位。看杨公子甚是气虚,不如到漕帮总坛休养片刻,在下略懂医术,且有上好药材,保证为杨公子调养身体。”
看到高胜马说得道貌岸然,全熙跟着义正言辞说,“高庄主所言有理,全某虽一介布衣,亦知正直勇敢。请高帮主带杨公子先行,全某收拾残局,医治受伤弟子,随后在京师给高庄主设宴贺喜。”老全到了现在还左右逢源,一看就知道不想带着杨之易回去以免开罪东厂,但又不想让人耻笑言而无信。
高胜马表面道谢,“辛苦全大掌柜了。” 内心却骂,“就一老油条,看你还能油多久!”全熙暗自窃喜,“这江湖混乱,不油哪能生存?京师的官场、江湖、商贾走马换灯,就我全熙这几年稳扎稳坐,任凭风吹雨打,老全我信步闲庭。做得好,不如混得好!我老全早就把这江湖生存法则给摸透了。”
胡姬对着高胜马说:“老爷,恭喜你为漕帮弟子报仇雪恨,以后在江湖您更是一言九。。。” 话音未落,一支枪色响起,划破夜空,来不及反应,就见胡姬胸口中枪,当场鲜血喷流,倒在地上。
紧接着枪声四起,漕帮弟子纷纷中弹倒地。若非胡姬向他道喜无意挡了一枪,高帮主早已一命呜呼。来不及悲哀,高胜马连忙翻滚在地,左闪右避。全熙一看架势不妙,立马倒地,拖着个中弹弟子压在身上,呼噜几句:“我中弹了,啊,记着替我报仇。”
此时的天气说来也怪,本是星月交辉,突然乌云遮天,刮风起雨,飞沙走石,远处的火枪队看似被雨淋湿,难以继续开火。老全一看事有转机,立马复活,抢得一匹没有中弹的马,溜得比谁都快,幸存能动者都趁势撤离。经此一劫,京畿漕帮元气大伤,最善战的弟子十有八九伤亡。
月亮又一次升起,但见血水把大地冲得鲜红鲜红,远看还以为山花烂漫,近看则是哀鸿遍野。奄奄一息的弟子哀嚎着,水催化着他们的伤口,哀嚎声越来越大,慢慢的,慢慢的,又越来越小。山崖边,只剩下一滩滩血水和一具具冰冷尸体。
远处的山丘,一群头戴戴圆帽、脚踏皂靴、身穿穿褐衫的人漠然地站着,手中的一群火枪仍弥漫着死亡般的弹味。只见东厂太监周文武不断地狰狞狂笑,回响在幽深的山谷里,野狼闻起,在月圆之夜也跟着吠嚎,随后只听到野狼疯狂的撕咬声,以及尚未完全断气的漕帮弟子那痛入心扉的惨叫,即使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东厂听了后,汗毛也随之竖起。
“崔公公,您看看,我这请君入瓮之计如何呢?” 周公公转过脸对着身边一人阴笑着说。
旁边那人头戴红帽,身穿蟒服,衣袍上的四爪飞鱼绣得栩栩如生,像是忍之不住要飞出来撕咬远处的尸体。看这服饰可是二品宦官的气场,原来正是漕运总督崔文升,当年万历爷和郑贵妃的内侍,泰昌时的司礼太监。
“漕运是九千岁的一块心病,虽然掌握了漕军但却不得不和漕帮合作!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有除掉漕帮,才能掌控漕运。只有掌握漕运,才能掌握京师粮饷命脉!而今京畿漕帮总舵精英损之又损!咱家立刻下令漕军去夺取京畿漕帮在通州和天津卫的所有分舵、码头和船只,抵抗者斩!” 崔文升大笑,随后半带恭维半带感激说:“若无周公公相助,咱家哪能如此轻易打垮京畿漕帮。周公公的请君入瓮确实是妙,妙不可言。”
周公公忘形大笑:“我只是设了一个瓮,请君的是另有其人!”
(时间:五月初二戌時 - 亥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