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每次偶尔听到这首那些年少数能完整唱完的歌时,很容易想起一段经历。
八十年代末那场风波刚停歇不久,自己一个人携带着40多万元的银行本票第一次去新疆寻业务找货源。中介客户姓买,他从“八楼”借了一辆尼桑公爵小轿车和他的一个朋友加上我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奔向吐鲁番大河沿铁路货运场站。
车过了杨柳沟,路伸向了一片广阔的戈壁滩中,我突然听到后座响起拉动枪机的声音,这声音我熟悉,虽然没当过兵但从小口径步枪、半自动步枪、AK47冲锋枪到有双轮子的重机枪我都能熟练操作和射击,曾经重机枪考核9颗子弹命中一个8环、两个9环、六个10环共86环,64式手枪也曾实弾射击过。听到拉枪机的声音,我缓慢回过头去,看到了一把五四式手枪握在买的手中,买揪出弹夹推出两粒子弹摆在手心上说:这次业务如果做不成,两粒子弹你一粒我一粒……你的银行本票带了没有?
我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反常地非要我坐在前排副驾位上,我看着眼前一望无边的戈壁滩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无从借力,但我做到了,格登的心跳压住了,起码“八楼”的司机和小车不是他们一伙的,买是香港客户介绍的也有迹可寻,于是我脸不改色气不喘地说:我只带了半张票,另外半张放在一个找不到的地方。你哪来的枪?这东西需要持枪证的,你什么身份会有枪的?买说:我有啊。说着拿出一个红胶套小本子,我接过一看是某单位保卫科长的持枪证。我说:这不是你的,偷来的?买说是借朋友的的。我接着说:你拿人家的枪出来弄出事了不是害了人家吗?我说完这话不再理会买。听着后面的买静静地把枪收起来了,这时才放下心来了。
远看戈壁滩深处,一处仅有几间平矮房子的地方就是大河沿,四周是光秃秃的戈壁,走进一硕大空旷的货场中间孤零零的一间小房子,才知道要找的是一个正埋头打麻将牌的像个放牛大叔穿着模样的人_J县外贸公司书记。在麻将牌不曾停过的情况下好不容易谈好了,然后被带出小房子去到铁路边上,对一堆足有两火车皮的货物里三层外三层地查验后并盖好帆布。不久一众人去吃饭,我特意一个人走到铁路旁正守护着一大堆待运哈密瓜的维吾尔族大叔跟前,递给了十元钱请求他帮忙照看一下我验好的货。吃饭用了很长时间才完,回到货场我径直走向那维吾尔族大叔,问他:我的这堆货有人动过吗?回答是他们翻堆过。我要求重新查验,对方却拒绝配合不派人操作,得不到任何帮助的我不得不一个人像切面包一样搬开货堆,把买叫来一起认定我的发现:货堆的上层和四周是我之前验好的而里面全是低级别的货,从包装带的颜色上就能明显区分。他们的不诚实让我决定取消交易,他们也没有挽回的表示。
天色渐暗,尼桑小车早已离开,我们滞留在大河沿,于是找到了一家招待所订了一间六张床的大房间,这时买和他的朋友早已不知去向,怀着一肚子心事我把银行本票藏在棉被里面,就早早的上床睡觉。
一阵琴声把我吵醒,睁眼一看,房间中间坐着买同来的朋友抱着吉他正在弹唱着,办开房手续时那个隔着柜台探着身盯着我眼睛唱着“你的眉宇之间锁住我的爱恋”_费翔唱的歌词的胖女孩正坐在我的床上,见我醒来就双肘压在我身上让我起来,我不起来,她双手伸到我下巴下要拉起被子,我睡前早已把被子卷着包起身体压紧在双肩背后,女孩拉不动被子,我闭上眼睛坚持要睡觉,他们见我无趣就走光了,空空的六张木板床就我一个人,房间中间对开着两扇大门根本不保障可关闭,我干脆让灯亮着任由大门开着来一出空城计,把被窝压紧睡觉去。
第二天我们碰上了商业厅属下一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谈成了另一单业务。酒足饭饱后包括司机六个人挤进了总经理的桑塔纳小车里返回乌鲁木齐,车上买向总经理表决心说:我现在二十岁要花十年用来挣钱到三十岁再用十年创一翻事业,您说对不对?大家都没回应他。小车突然像飘起来一样,起风了,我们来到风口地段。大量啤酒进肚逼使小车停下来,大家纷纷下地走进戈壁滩小解。这时我才感受到这风的震撼,它不像南方台风那样强烈的阵风能把树连根拨起。这里的风是不间断的无缝隙的整个空间剧烈移动的,人无法站稳只能倾向着来风用力斜立着迎着风,脚底仍然站不住不断被风吹着向后挪动,忽然觉得这样向着风是会尿湿裤的,于是背向风倾斜着仰躺向来风,让风从两腿之间过去带走尿液,没想到风猛烈的湍流夹着尿液仍然扑向脸上,风推着人向前挪动。那时新疆的司机都有习惯性的超速,回到车上感觉车不是在路上走而是在空间飘移。
自此,开始了在新疆的更惊险的、吊诡的、不可思议的、向往与折磨的故事。 2016.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