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犹如一头野兽,
追着我跑进了30岁+的一个牢笼中。
2019是80后永远悲恸的丧钟——再也没有20岁的80后了,
正如在这个牢笼中,我只能不停地跑着,犹如一只笼子里的松鼠,
我信誓旦旦相信诗和远方在我的正前面,而实际上我却做着圆周运动,
即便我是多么地不想跑。
20岁,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曾经还笑着说,新疆的姑娘把人生所有的美丽都奉献给了18岁,怪不得结婚以后大多膀大腰圆了。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把人生最美好的自由奉献给了20岁,以后的每一天都在为自由哀悼着,在每一滴眼泪中清清楚楚地知道30+的人生时候缺憾的。
在通向30+的路上,我心里明明白白,
这似乎是一场鸿门宴,
因为我一路出售着自由,出售着青春,
售价是一个谜底。
如此不对等的一场赌博,
而我却在加足马力、盛装出席。
似乎从一开始,我尽心尽力地吐着丝,
就是努力打造着一个裹挟我自由的壳。
没有人理性到最开始选择工作的时候,就明白城市的重要性,
于是我要适应一个365天天刮风的城市,诱发性神经疼和过敏性鼻炎在我每个晚上折磨着我,让我头疼欲裂,让我无法呼吸。
可是第二天,我没有办法不去面对工作,因为我需要活着,活着给银行还债。
我知道在我做PPT的时候,3000公里之外的苍鹰刚刚划过蓝天;
我知道在我开头脑风暴的时候,7个时区之外的松树上融化的雪水润湿了旅人的脸;
我知道在我写材料的时候,银河系中的一颗小行星消失了。
可是知道又如何呢?我的眼睛看不到那只苍鹰,我的嘴巴尝不到雪水、我的手也接不到小行星碎片。
20年的教育,让我了解天文、地理、历史、数学、物理、化学、英语,
可是上下班路上一个个店铺的名字总走在我记忆的最前线;
牺牲每一个周末让我熟练地掌握CMA、CASA,
可是我的日记本上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烂了根的仙人掌歪在一边;
在觥筹交错中的我笑着和每一个人说着赞美、赞同的话,
可是当我哭的时候我谁都不想联系,手机处于飞行模式。
我抗拒着那些鸡汤文,
觉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情商拆解的招数在应对完工作之后,就像鸡肋一样,
获得了些许的味道,可是我作为吃的人,总觉得累个半死。
何况,这些鸡肋一样的东西都无法带回家,
因为这个世界犹如一个疯狂印制道理的机器一样,
总有一些道理让我的举动被贴上不好、不对、不该的标签,
我不想在一个我豁出命在还债的房子里看到喋喋不休的嘴巴。
没有人理性到最开始选择婚姻的时候,就明白白头到老的艰难程度。
于是我要适应一个365天话越来越少的人,有时候熟悉,因为我知道他的名字、社会关系,他的父母我称之为爸妈。可是我又很陌生,因为我不知道在他捧着手机笑的时候是为了什么,在他说忙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没空搭理我。
除去丈夫的称号,我甚至不知道该用另一个什么词准确作为他的昵称。
我们生活在一个房子里面,可是却被对方挡在了心门之外,
我们有着亲密的接触,可是却在草草了事之后背对背睡着;
我们吃着一样的饭菜,可是却各自盯着手机里不一样的话题。
我觉得我已经不爱他,但是30+让我觉得离婚是折腾,折腾挺累的,那就不折腾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砧板上的肉,
被工作切一块、被关系切一块、被责任切一块,
那么剩给我自己的是什么?
只有残渣,提醒着我还存在。
有人说,灵魂21克,
很轻很轻。
残渣放下这21克,并不拥挤。
这21克的灵魂像个孩子一样,渴望笑,对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表现出不高兴。
于是残渣就不能消停地只是做残渣了。
因为它时刻在我耳边嘀咕:你不怕后悔吗?
我不怕后悔吗?
总有文章会说,当你最后活着的时候,如果你什么什么没有做,你一定后悔。
于是,我很怕后悔,非常怕。
第一次感到害怕的时候,
是在我母亲生病,她直挺挺倒在我面前的时候。
总在说等我再多赚点钱,给父母就近买个房子,就可以接他们来了,好在他们身体还算硬朗。
永远都不知道意外会提前多少。
当我存款还不足10万的时候,母亲就病了,癌症。
一个似乎应该离我们很远的故事瞬间被拉近,变成了事故。
只是在我低头看化验单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开始摇晃起来,我拼命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可是我第一次发现90斤的人竟然如此沉,我丝毫拉不动她,她的头磕在医院的玻璃门上,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特别害怕以后在我回家敲门的时候,没人给我开门。
我的母亲总说因为有我,她的病才能渐渐好了。
可是,对于我而言,将来谁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呢?
是啊,再也没有20岁的80后了,很悲恸的一句话;
比起悲恸更悲恸的是,30+的我没有孩子。
我总说把母亲当做我的女儿来养,练习着母亲的角色,只是这势必是一场我送走这个女儿的结局,那时候,白发的我将不再有黑发人送我。
在第一次害怕的过程中,第二次的害怕如影随形。
我离婚了。
30+的我没有孩子,没有了家。
看着他把我的东西堆在门口,我明白所谓爱情,不过是你需要爱的时候而我恰巧出现;所谓婚姻,不过是你想要的天长地久在岔道口恰巧落在了别人的怀里。
没有所谓的道德论断,因为正如不能强求驴子唱歌一样,怎么可以因为我受伤了就要求对方一定爱我呢。
谁说事不过三呢?
我的第三次害怕很快就到了。
当我的领导肆意破坏了我一次直选到省里工作的机会的时候,
他说:除非你辞职,否则还不管了你了。
我明白原来我24岁那年投了那么多的简历,就是为了来到一个被管的笼子。
为了事业的奋斗,也只是在这个笼子里做一个漂亮的被管者。
事业、爱情、家庭就这样解体了。
在通往30的路上,我的灵魂很调皮,它偷偷翻看了我出卖自由获得的底牌,
我以为将自己拼命蹲下来,让身体靠近大地,就可以不用忍受风吹雨打。
但这是多么可笑的错误啊。
我加足马力、盛装出席的是一个必输的赌博。
好了,赌博就这样结束了。
我的20岁,一无所有;我的30岁,一无所有。
10年犹如一个轮回,就好像中餐厅里餐桌上的转盘,转了一圈,你又吃到了那盘菜。
只是,和10年前不同的是,
这道菜是10年前的第一道菜,而现在这道菜是我在这个桌子上吃的最后一道菜!
所有的菜我都品尝过了,我想是时候离开这个桌子了!
我拿回了自由!
从这一刻开始,我又要一个人上路了,
别无选择!
我的灵魂在笑,因为它住进了更加完整的身体里面,
它说,它爱这种完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