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行的火车上读完了《查令十字街84号》,薄薄的一本小书,竟看得我热泪盈眶。
一个在如今看来有点匪夷所思的故事,一段横跨大西洋绵延二十年的真挚情感。
美国女作家海莲汉芙,向远在英国伦敦的马克斯科恩书店购书,店员弗兰克与她通过信件进行交流。弗兰克将海莲需要的书邮寄给她,他认真记录每一次的交易账目,向海莲推荐书店的新书好书,并附上英镑和美元两种发票;海莲率性而善良,时不时在信件里戏谑一下老实巴交的弗兰克,她知道战后的英国物资短缺,给书店的人们寄去火腿、罐头、鸡蛋,甚至还托去英国的好友送去在当时绝对是奢侈品的长筒丝袜。慢慢地,书店的其它人都开始给海莲写信,感谢她的急公好义,这其中甚至还包括弗兰克邻居的一位老太太,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每一个人都热切地希望能早日见到海莲。
这么美的故事,像个童话一样。
童话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可是海莲的故事却没有。从1949年第一封信开始,到1969年之间,海莲一直想去英国,去查令十字街84号,去看看这可爱的书店和那些可爱的人们,可是二十年竟然未能成行。现实终归是现实,现实中的海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作家,作品既不畅销,也未出版;而弗兰克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店员工,在书店工作了四十年。他们之间,横亘着茫茫的大西洋,而那一本本书,《新约全书》、《希腊对话录》、《大学论》、《牛津诗选》等等,却维系着这份素未谋面的友情,穿越伦敦的雾与曼哈顿的朝霞,一直延续了二十年。
这个故事之所以打动我,也许就是因为在这个凡事讲究速度和效率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窄小,与万里之遥的人联系都变得极其容易,而那个人如果没有回复信息、接听电话、连通视频,或者哪怕仅仅是晚了几秒,内心就会涌起恐惧: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哪怕这个人近在咫尺。
所谓距离,一种是物理空间的,一种是心理时空的。
还记得流行书信的时候,投出一封信,仿佛是完成了一个仪式;接下来,就是满怀期望地等待,算着时间与行程,估算着收到回信的日子。然后每天去报箱查看,表面上漫不经心,其实在打开报箱的那一刻内心却暗潮汹涌。用小刀小心地拆开信封口,看了又看,读了又读,然后小心地叠好,塞回信封里,把它跟许多信一起,整整齐齐放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笑一会儿,想一下,开始下一个仪式的准备,写回信……
那个时候,也隔着千山万水,但是心的距离却如此之近,不怕等待,不怕分离。
我一直不相信,真的情感可以败给物理空间的距离;如果败了,那只是心的距离拉远了,回不去从前。
我感叹海莲与查令十字街84号,这段距离打不败的情感;但我更惋惜二十年都不曾相见的遗憾,直到最后,海莲收到书店的信,不是书单,而是弗兰克的死讯。
也许海莲已经规划了去英国的行程,也许她已经订好了下个月的票,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踏上那片让她朝思暮想的土地,就能走进那间“从狄更斯书里蹦出来的可爱铺子”,看看那高耸直抵天花板的深色古老书架,闻着古书、积尘和书架木头香的混合味道,把所有喧嚣都关在门外,只静静地享受那一刻。只可惜,弗兰克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刻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有时候,我们自己,不也是距离的制造者吗?
善良而感性的海莲,本身自己的生活就很拮据,却一次次给书店寄去火腿、罐头和鸡蛋,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因为“我寄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顶多一个星期就吃光抹净,根本休想指望还能留着过年;而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却能和我朝夕相处,至死方休;我甚至还能将它遗爱人间而含笑以终。”
因此,在得知弗兰克的死讯后,她在给朋友的信里写:“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
每次看到这里,都忍不住潸然泪下……